虎蹲炮被架起。
“预备——!”
“放!”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连成一片,浓烈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
苦峪城那并不算特别坚固的包铁木制城门,如同被巨锤猛击!
木屑、铁皮碎片四溅。
在一轮炮击后,城门上瞬间摇摇欲坠……城墙上几个探头射击的守军被精准射杀,惨叫着跌落!
第二轮齐射再次轰鸣!
轰隆——!
本就岌岌可危的城门,在第二轮铅弹风暴的集中攒射下,轰然向内倒塌。
“城门已破!铁骑!杀——!”
“杀——!”早已按捺不住的一千重甲铁骑,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两道汹涌的钢铁洪流,从左右两侧,以雷霆万钧之势,踏过破碎的城门,轰然撞入苦峪城内!
沉重的马蹄踏在石板街道上,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鸣!
明晃晃的马槊、长刀在烈日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苦峪城守军不过五百余人,是一座只有五千余人的小城,而这五百人的守卫且大部分是临时征召的部族兵,装备、训练和士气远无法与麻贵麾下这支身经百战、憋了一个冬天的征西军精锐相比。
他们被这从天而降的雷霆打击彻底打懵了。
城门一破,这场战斗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悬念。
重甲铁骑在狭窄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任何试图结阵抵抗的叶尔羌士兵,都被狂暴的铁蹄和锋利的长兵器瞬间撕碎、踏平。
弓弩手紧随其后,占据制高点,精准射杀着任何敢于反抗的男丁。
燧发枪队沿着主街稳步推进,用密集的排枪射杀想要阻止冲锋的顽抗之敌。
燧发枪的巨大声响和恐怖的杀伤力,更是彻底摧毁了守军残存的抵抗意志。
陈石头端着燧发枪,手指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异常稳定。
装药、装弹、压实、瞄准、击发……
战斗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和驱赶。
叶尔羌士兵的抵抗迅速瓦解,哭喊声、求饶声、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的碰撞声响彻全城……
许多人丢下武器,试图向城东或城北逃窜,但早已被麻贵布置在外围的轻骑兵无情地拦截、驱赶回来。
战斗在日落前便基本结束。
苦峪城,这座叶尔羌汗国东境的重要前哨和物资补给点,宣告易主……
麻贵骑在马上,缓缓踏入一片狼藉的城内。、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恐惧的气息。
街道上到处是尸体、丢弃的兵器和惊惶失措的俘虏。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传令!”
“清点战俘,所有青壮男丁、工匠、通译,一律捆绑押走!老弱妇孺……一并带走……”
“搜刮!粮仓、武库、马厩、所有值钱的货物、牲畜,一粒粮食,一根铁钉都不许留下……”
“焚城!所有房屋、仓库、引火之物,尽数点燃!水井!给我填了它!绿洲的果树……砍倒!烧掉!田里的青苗?踏平!我要让这苦峪城,十年之内,无法再为叶尔羌人提供一粒粮食,一滴水,一处遮风挡雨之所……”
命令冷酷而高效。
明军士兵立刻化身为最彻底的破坏者。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迅速吞噬着这座沙漠中的绿洲小城。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将落日的余晖都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哭喊声在火海中显得格外凄厉。
水井被填塞,刚刚返青的农田被铁蹄践踏成泥泞,象征着生命的果树被砍倒投入火堆……
这是一场彻底的毁灭!
不仅是为了眼前的战果,更是为了执行朝廷新的西北国策——以最残酷的手段,震慑西域,清除隐患,为后续更大规模的西进扫清障碍。
麻贵深知,怀柔的时代已经过去,唯有铁与血,才能在这片土地上为大明打出一片“安西”的疆土。
当大火彻底吞没苦峪城,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时,明军押解着超过四千名哭哭啼啼的俘虏,驱赶着缴获的数千头牛羊牲畜,满载着粮食、军械和各种物资,如同一条臃肿而沉默的长龙,在火光的映衬下,踏上了东归哈密城的道路。
这条路三百里。
陈石头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在黑夜中熊熊燃烧、如同巨大火炬的废墟。
他看到了胜利,也看到了毁灭带来的残酷。
这场战争,说白了就是屠杀。
破庙的血腥记忆似乎被眼前这片更大的火海覆盖,却又在心底烙下了更深的印记。
乌尔塔和巴图默默地驱赶着俘虏,脸上没有了战斗时的狂热,只剩下执行军令的沉默。
王二狗和李铁柱则警惕地注视着长长的俘虏队伍,防止骚乱。
庞大而绝望的俘虏队伍,缓慢地向东蠕动。
队伍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比硝烟更浓,比血腥更刺鼻。
那不是战场上面对强敌的恐惧,而是对未知命运、对眼前这群冷酷征服者、对身后那片正被烈焰吞噬的故土家园的深深绝望。
几个瘦小的身影紧紧跟在一个脸色惨白、脚步踉跄的妇人身边。
最大的男孩约莫七八岁,紧紧攥着母亲褴褛的衣角,脏污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干涸的痕迹,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看着周围那些面无表情、手持利刃的明军士兵,以及那些垂头丧气、被绳索捆绑串联在一起的男人们。
他还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家没了,爹不见了,母亲的手冰凉而颤抖。
更小的妹妹,被妇人吃力地抱在怀里,小脑袋埋在母亲颈窝,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的抽泣。
“阿妈…我们…去哪?”男孩仰着头,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哭腔。
妇人低头,嘴唇哆嗦着,想挤出一点安慰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她腾出一只被绳索勒出红痕的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别怕…跟着阿妈…别怕…”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是去做奴隶?还是去地狱。
还是……她不敢想下去,只能机械地迈着沉重的步子,感受着怀中婴儿那微弱得几乎要消失的呼吸。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在苦峪城嫁人生子,经营着一个小小的馕坑,从未想过有一天,平静的生活会被如此彻底地碾碎。
队伍中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
那些在城门抵抗或巷战中被击伤、砍伤的叶尔羌士兵,此刻成了最凄惨的存在。
他们没有资格得到任何救治。
一个被铅弹打穿了小腿的年轻士兵,脸色灰败,拖着血肉模糊的断腿,每一步都留下暗红的印记。
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全靠前面和后面的人用绳索拖拽着前行。
死亡的阴影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这些伤者。
有人走着走着,便无声无息地栽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押解的明军士兵会冷漠地上前,用刀尖戳戳尸体,确认死亡后,便粗暴地割断连接尸体的绳索,任由其倒在尘土里,成为黄沙的一部分……
定西伯麻贵策马行在队伍最前方,玄色的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那片火海。
他的目光,仿佛已穿透了黑暗的戈壁。
苦峪的毁灭,仅仅是一个开始。
西北的腥风血雨,正如这塞外无常的风沙,才刚刚卷起它的第一道狂澜。
而像陈石头这样在血火中成长的汉家少年战士,他们的征途,也才刚刚开始。
身后的火光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与风沙之中,只有马蹄声和俘虏的啜泣声,在空旷寂寥的戈壁滩上回荡,汇入大明朝西北国策转向后,那注定漫长而残酷的铁血序章……
这场小小的胜利,只是局部安平之策,麻贵也没有向以往一般报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