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李成梁的话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康宁殿炸响……
柳成龙手中的酒杯猛地一晃,几滴酒液洒在了衣袖上,他却浑然不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李山海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一些粗重的、压抑的喘息。
让他们的女儿——朝鲜两班贵族的千金小姐,去给这些明朝将领做……做外室?
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妻,而是养在朝鲜的、见不得光的妾侍,甚至可能连妾的名分都没有!
这何止是侮辱个人,这简直是将朝鲜君臣的尊严,将整个朝鲜两班贵族的体面,狠狠踩在脚下践踏。
这是赤裸裸的下马威,
当然,李成梁这也是在做他认为该做的第一步。
他要让朝鲜国王,包括今晚参加宴席的这些朝鲜实权派们,知道一件事情,在辽东猛虎李成梁面前你们朝鲜君臣,连同你们引以为傲的门第血脉,都不过是任其予取予求……的玩物。
李昖脸上还带着苦笑。
他万万没想到李成梁竟会提出如此要求,这比直接索要金银财宝更让他难以承受,这触及了朝鲜君臣最根本的尊严底线。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发颤:“帅爷……诸位大臣的千金,皆是…皆是……”
“怎么?国王殿下,这事情很难办?”
“是的,帅爷,多多少少有一些难办。”
“难办也要办,我们来到此处,是为了给你们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你们要懂得感恩。”
“是,是,大明的恩情,小王当然是不敢忘却的。”
“小王…小王明白!小王立刻去办!明日…不,今晚宴后,小王立即召集大臣们商议!一定…一定让诸位将军满意!请公爷放心!放心!”
李成梁听着李昖的话,脸上的冰霜缓缓融化,重新挂上了一丝满意的、却更令人心寒的笑容,他端起酒杯,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命令口吻:“嗯,殿下明白事理就好。本帅等着你的好消息。来,诸位,继续饮酒……”
他举杯示意,仿佛刚才那段令人窒息的插曲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助兴节目。
然而,整个康宁殿的氛围已经恢复不到之前的样子了。
朝鲜的臣子们看着主位上重新谈笑风生的李成梁,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比殿外的朔风更冷百倍,深深浸入了骨髓……
不过,他们依然要热情的端起酒杯,配合表演。
丝竹管弦之声依旧,美酒佳肴香气依旧,宫女们依旧低眉顺眼地侍立。
今日这汉阳王都的冬夜,从未如此漫长而冰冷。
李成梁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用最粗暴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的存在……
宴会终于结束了。
李昖等人将李成梁送出王宫,安排进了离王宫最近的一处别院,别院的府邸大门上的牌匾,也早早的换成了大明宁国公府。
其他的数十名将领各个都有自己的院子,仆人。
景福宫的喧嚣终于散去,留下的只有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屈辱。
李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偏殿,他挥退了所有无关的宫人,只留下刚刚在宴席上如同被公开凌辱的十几位核心重臣:领议政柳成龙、左议政李山海、兵曹判书金命元、吏曹判书李元翼……
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寒霜,殿内的空气比冰窖还要凝固……
“都听见了?”李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疲惫,他无力地瘫坐在御座上,“公爷的意思,诸位爱卿都明白了?”
死寂。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柳成龙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像石头,不过,李成梁要女人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他的女儿早已出嫁,孙女们年纪尚幼。
他喉头滚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出声。
“大王……”一位年岁稍长的大臣声音发颤地开口,他家中恰好有个适龄的庶女:“此事……此事关乎国体,关乎我等两班清誉,岂能……岂能用自家女儿去……去做那等……”
他终究说不出“外室”、“玩物”这样的词。
“是啊,主上!”另一位大臣急切地附和,“能否……能否挑选些貌美伶俐的官婢充数?就说是大臣家中的适龄女子,公爷他……他总不至于真去查问每个女子的出身吧?”
“糊涂!你们以为李成梁是什么人?!他之前可是辽东的土皇帝,当年咱们就怕他,供着他,现在人家都到了朝鲜,还是来帮我们的,我们更要供着了。”
“朝中大臣,哪一个不是口口声声说的忠君爱国,又不是让人去死,侍奉天朝将军,不委屈。”
“还拿着侍女去充数,这朝鲜的安宁,还要不要了……”李昖冷声说道。
实际上,在李成梁没来之前,李昖说话的很温柔的,特别是跟这些大臣们,一年到头,不红一次脸呢,因为啥呢,因为他是外宗继承的王位,他头上还有王太后呢。
可李成梁来了,虽然欺压了他,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给他做政治靠山的。
朝鲜国内对于大明朝的推崇,敬畏,可是根深蒂固啊。
李山海长叹一声,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主上所言极是。李成梁此举,意在立威,更是要捏住我们的命脉。今日他索要两班朝臣女儿为外室,反抗……只会招致雷霆之怒。”
“在座诸位,家中若有适龄未嫁之女,无论是嫡是庶……恐怕都需……早做准备。这非为个人荣辱,实乃……为国忍辱负重啊。”
“忍辱负重?”
“议政大人说得轻巧!将朝鲜两班贵女,如同货物般送去供明国将领狎玩,连个名分都没有!这辱,这重,压碎的是我朝鲜立国数百年的脊梁!今日我们忍了,明日,后日,我朝鲜在王师眼中,与待宰羔羊何异……”
兵曹判书金命元小女儿肯定榜上有名了,多少有些着急,而且李成梁此来,多少夺了他的权力啊。
“李成梁手握重兵,圣命在身,他此刻就是朝鲜的天……”
“违逆他,就是违逆天朝,就是自取灭亡……本王不会保他的……”
“寡人……寡人不能让祖宗基业毁在寡人手里!”
他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臣子,强打起精神,语气变得不容置疑:“此事……必须办,而且要‘办’得让公爷满意……回去速速查清家中适龄女子,无论嫡庶,将名册……备好。明日……不,后日之前,呈报寡人。”
“都记住了啊,是‘自愿’!是感念天朝王师护卫之恩的‘自愿’!谁若走漏风声,或让家中女眷闹出丑闻,休怪寡人……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