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外头的夜风拂过单灵灵的身躯，激得她微微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像只小兽一样往那人的怀里蹭了蹭。
那人低声笑了，语气比夜色中的风更加轻柔。
“这样可不乖。”
他怀抱稳重却带着一丝微凉，如山如海，像是她梦里从未真正见过，却一直隐隐渴望着的那种安心。
可她，仍旧不知道他是谁。
那个男人似乎陪了她整整一夜，就坐在床边，安静地握着她的手，语气低柔，时不时地说着些什么。
声音极轻，像是落在心头的风，像是从思绪深处飘来的呢喃。
但单灵灵始终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太累了。
也许，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声音，而是一场梦。
一个漫长、模糊，却温柔得不像话的梦。
她只知道，这一夜的梦，很长。
也很暖。
暖到她不愿意醒来。
“师父！”
“该起床了！”
单灵灵的梦境，在羊牧之敲门的声音中戛然而止。
“唔……”
单灵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身上穿着轻纱的睡袍，被子妥帖地盖着，连发丝也没湿。
她愣了愣。
……昨天，我不是还在温泉池子里睡着了吗？
怎么回到床上的？
单灵灵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床边，梦里那个高大温柔的男人并不在，只有小九，乖乖地蜷缩在她身侧，尾巴还搭在她的手腕上，睡得安安静静。
……果然是个梦吧。
单灵灵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脑子清醒一些。
可指尖的温度落在脸颊上，却依旧带着一丝夜色残存的温柔。
还有那种让她无比依赖的冰凉触感。
——————————
小九或许是昨夜没睡好，单灵灵洗漱完准备出门议事时，它还迷迷糊糊地窝在床角，身上缠着被子一动不动。
不忍心叫醒它，单灵灵蹑手蹑脚地穿好衣裳，轻轻掩上寝殿的门，在羊牧之的监督下，踏入了主殿。
台下的长老们正絮絮叨叨地汇报族中各项琐事，单灵灵坐在上方听得直打哈欠。
她不禁后悔，今天就不该来，应当把一切都甩给羊牧之处理才对。
不由得，单灵灵开始怀念殿中柔软的被褥，还有小九冰凉的鳞片贴在掌心的触感。
直到——
“师父！师父！”
负责守着族门的虎婉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连形象都顾不上，大口喘着气，一头撞入主殿，把刚打起盹的单灵灵吓得一激灵。
“……咋了这是？”
“师父……”虎婉顾不上整理衣襟，气喘吁吁地说，“三皇……三皇大人到了！”
“什么？！”
单灵灵猛地站了起来，震惊之色瞬间爬上了脸庞。
“三皇怎么突然来了？！没有提前传信吗？！”
“没有！”虎婉连连摇头，“共工大人亲自带着他们到的！刚进族门没多久，你快去迎接！”
“哦哦哦！”
单灵灵连连应声，顾不得仪态，转身就朝主殿外奔去。
羊牧之紧随其后，一边跑一边提醒她：“师父，注意仪容和礼节！”
“知道知道！”
单灵灵嘴上答应着，脚下却一点没慢。
她从未亲眼见过三皇。
伏羲、女娲、神农。
那是天地五界中最为尊贵的存在。
伏羲开创八卦，定天地万象之序，自此，规则得以运行，五界得以有序，他一手划分天地，缔造万物分层的格局，是五界秩序的奠基者。
女娲抟土造人，不仅是人间界的芸芸众生，而是在伏羲规则之下，女娲孕育了万千灵类，使生灵繁盛，气运长存。
而神农，尝遍百草、创立五谷，使得众生有食可依，有命可续。
他们，是神明中的神明，是这个世界最古老、最不可触碰的尊位。
根据族中古卷记载，上一次三皇亲临腾蛇族，已是千年前的旧事，那时，单灵灵的父亲都尚未出生。
如今，三皇竟毫无预兆地突然来了……
单灵灵心绪一阵紊乱，脚步几乎在快要靠近族门的刹那陡然顿住，身后的羊牧之差点撞上她的背。
“老大，我这样看着还端正吗？”她焦急地转头问。
“还行还行。”羊牧之气喘吁吁地上下打量她。
“头发乱没乱？有没有松？”
“没事，挺好……”
“腾蛇族族长单灵灵，三皇驾临，何以不跪迎行礼？”
一道熟悉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突兀响起，冰冷、威严，宛如寒流般从族门外席卷而来。
是共工，五界水神，也是腾蛇族的直属管辖者。
单灵灵一惊，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刻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用力叩地，声音清脆地撞响在石板上。
“属下单灵灵，恭迎三皇降临！”
她姿态恭敬，声音铿锵，不敢有丝毫懈怠，心跳却仿佛也被那一声声仙乐逼到了嗓子眼。
这，是五界的神只，传说的本源。
作为一条腾蛇，区区神兽。
她，怎敢不惧？
“起来吧。”
耳畔传来一道轻柔如风的女声，温润缱绻，仿佛能抚平心头所有波澜。
那一瞬，单灵灵原本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就像被最熟悉的人轻轻安慰了一句。
“抬头，让吾瞧瞧。”
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力量，单灵灵几乎没有犹豫，便顺从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那应当是……女娲。
一层层半透明的仙幔自虚空垂落，在风中缓缓舞动，遮掩着女神的真容。
她的脸看不清，唯有一袭华服与神光萦绕间的身影，仿佛来自天外，只能仰望，才能窥见一角。
而在她的身侧，也同样有两团朦胧的光影，其中各有一人。
是伏羲和神农。
“嗯……不愧是腾蛇之女。”
女娲轻轻一笑，声音清灵如泉：“倒是一副好皮囊。”
共工行于三皇之列最前方，一袭墨蓝色长发轻拂，身周氤氲着水雾般的寒气，仿若湖海倒映的虚影，他的容貌俊逸冷峻，似与王子珩年岁相仿。
然而，他真正活了多少岁，谁也不知。
共工冷冷俯视跪地的单灵灵，语气不带丝毫温度：“还不谢过女娲神尊垂顾？”
“……谢神尊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