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姐离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彻底消我失,空气中却仿佛仍残留着她带来的冰冷与决绝。皇甫龙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对孙儿的心疼,对现状的忧虑,以及对儿媳那复杂难辨态度的深深无奈。
“晓晓,”他转向霍晓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夜儿,就全权托付给你了。需要任何东西,动用任何资源,无需请示,直接找金晨。” 这句话不仅仅是嘱托,更是一道赋予最高权限的命令。
“师叔祖放心,我明白。”霍晓晓郑重颔首。她敏锐地捕捉到皇甫龙眼中对飞姐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以及飞姐在听到“噬心蛊”异常时的微妙反应。医者的直觉和过往的认知让她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这对母女之间,远非简单的严母与逆女的关系,那噬心蛊背后,恐怕藏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纠葛。
坐进驶离庄园的黑色座驾,飞姐脸上最后一丝属于“母亲”的痕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幻影首领绝对的冰冷与肃杀。车厢内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云深,”她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刚才在病房内的短暂停留从未发生,“通知‘暗影堂’,启动对云家所有关联势力的深度清洗,我要确保连根拔起,不留任何隐患。同时,动用我们在黑榜的所有资源,提高对‘彼岸花’首领的悬赏额度,我要他看到明天的太阳时,已经身处地狱。”
“是,首领。”云深迅速记录并传达命令,透过车内后视镜,他能看到飞姐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象征幻影至高权力的龙佩。他知道,首领的内心绝不像表面这样平静。少主是她的逆鳞,触碰者,唯有毁灭一途。而少主如今失忆脆弱的状态……云深不敢深想,只是更加绷紧了神经。
皇甫龙并未离开医疗中心,他走进了隔壁的观察室,透过巨大的单向玻璃,凝视着病房内仿佛易碎琉璃般的孙儿。金晨悄无声息地为他换上一杯新茶。
“金晨,”皇甫龙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加派一队‘龙隐卫’,秘密驻守潜龙阁外围。没有我的亲口命令,任何人——尤其是飞儿的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接近或干扰晓晓的治疗。”他必须确保霍晓晓能在一个绝对安全、不受任何干扰的环境下救治夜儿,同时也需要隔绝飞姐可能带来的、未知的影响。飞儿对夜儿的控制欲,以及那失忆和噬心蛊沉寂的巧合,让他不得不防。
病房内,霍晓晓再次为皇甫夜细致地把脉。脉象依旧沉迟虚弱,毒素如阴冷的毒蛇盘踞在经脉深处。她轻轻解开皇甫夜的病号服,检查肩胛处被仔细包扎的伤口。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皇甫夜腰间——那里系着一枚白玉镂空雕刻的龙凤玉佩(少家主令),与她拇指上那枚纹路相似的玉扳指(幻影少主令)相互辉映。即使在昏迷中,这两件象征着她双重身份的信物,也依旧贴身相伴。
霍晓晓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到那枚龙凤玉佩。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她似乎感觉到玉佩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体温的温润波动,同时,皇甫夜体内那沉寂的噬心蛊所在区域,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但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霍晓晓猛地缩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玉佩……难道与噬心蛊,乃至夜儿的失忆状态有关?她决定,在全力解读毒素的同时,也要仔细研究这两件皇甫夜从不离身的信物,它们或许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
(视角转换:皇甫夜\/“我”)
黑暗……虚无……
唯一的坐标是身体内部弥漫的虚弱和肩头隐约的刺痛。
外界的声音模糊,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
能“感觉”到不同人的存在。带着草药清苦气息的温和(霍晓晓),威严肃穆的沉重(皇甫龙),还有那个……最后出现,让她本能绷紧身体、感到莫名抗拒与冰冷的复杂存在(飞姐)。
他们的话语碎片般飘过——“失忆”、“毒素”、“噬心蛊”……
这些词语陌生,却仿佛与“我”有着撕扯不断的联系。
腰间有什么东西贴着皮肤,传来恒定而熟悉的温润感(龙凤令玉佩),拇指上也有一个环状物(玉扳指),带着类似的触感。它们的存在,是这片混沌与空白中,唯一能捕捉到的、属于“我”的、稳定的东西。
我是谁?
空白……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白……
只有身体最深处的戒备,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存在。
监测仪器持续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仿佛在为这片死寂的宁静计时。而系在皇甫夜腰间的龙凤令玉佩,在她无知无觉的昏睡中,与她拇指上的玉扳指一同,隐隐流淌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柔和光晕,如同黑暗中守护的微光,沉默地对抗着外界的血雨腥风和内在的空无。
暴已由飞姐亲手掀起,复仇的火焰将燃遍所有敌人的土地。而在这风暴眼中,失忆的少主与她身上那两件神秘的信物,正悄然成为所有矛盾与秘密交织的核心。外界因她而天翻地覆,她却只在本能与虚无中沉浮。未来如何,无人知晓,但潜龙阁内的宁静,注定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