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半透明的幽蓝光点浮在空中，像有人在一块透明的凝胶里、撒了一把质量不算太好的蓝宝石。
看着它们星星点点的散落分布、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曾经在黄家村附近、那条“朝圣之路”上所看到的星图。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消失了。
一方面是我如今已经知道，当初看到的那副星图，来自“吉迪姆”背井离乡之前的母星，而不是太阳系的主小行星带，另一方面是这里显示的“星星”数量，远不如那副星图上的繁琐复杂。
是的，主小行星带上的“小行星”们，并没有我从前预想的那么多。
按照威廉·凯恩的介绍，此刻mirage上所显示的，是第五行星轨道上、以“虫洞”为中心的、半径约2500公里的球形区域。
如果放在宇宙的尺度上，这可能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对人类来说这已经很大了，毕竟月球的平均半径、也才只有1740公里左右。
可就算是这样一片广袤的空间，漂浮在这里的小行星数量却少的可怜——具体数量我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想数清楚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据威廉·凯恩所说，这种“稀疏”一方面是因为“虫洞”的出现、所造成的物质真空区。
另一方面是在过去的两亿年中，漂浮在主小行星带上的各种物质，在自身引力作用下相互靠拢、碰撞，聚合成诸如谷神星、灶神星等较大的个体，也就没有更多的物质可以用在数量上了。
所以无论是稀薄的数量、还是具有标志性的相对位置、亦或是图像来源，都可以确定我此时看到的这幅景象、与“朝圣之路”上的星图没有任何关系。
“到底在哪儿看过呢……”
我苦恼的挠着头，一旁的威廉·凯恩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见我一直不理他，便也没再打扰我、继续忙着指挥去了。
威廉·凯恩似乎对这台mirage非常熟悉，去到操作台之后，没几秒就启动了一个观测强化的功能。
随着这个功能开启，mIrage所显示的全息图像也摇身一变——区域内所有的小行星、甚至算不上小行星的细碎岩石，统统被换成了橘红的颜色。
至于那些搭载核武器的航天器，依然保持着半透明的状态，但却分成了黑白两色。
“颜色不同，是由于搭载的武器类型不同。”
威廉·凯恩似乎发现了我的察觉，随即伸手到图像里、指了靠近中心区域的一艘白色飞船：“这里靠近目标‘虫洞’，对爆炸威力的需求没那么高，所以使用的是小当量原子弹——”
说着，威廉·凯恩又直起身体、让指尖停在边缘的一艘黑色飞船附近：“这里距离目标更远、对爆炸威力的需求也更高，所以搭载的是以聚变反应为主的氢弹——”
话音落下，威廉·凯恩翻转手掌、轻轻托着那片全息影像：“这里每一艘飞船的位置、角度，搭载的核武类型、当量和威力，全部都是经过仔细计算的。”
“之后我们会根据起爆点到‘虫洞’的距离、以及周围的小行星密度，对70枚核弹进行排序并引爆，以确保可以最大限度的、将更多的物质推向‘虫洞’，进而获取精确的几何数据。”
“听起来很厉害。”
我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脑子里还在琢磨那阵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这显然不是威廉·凯恩想要的回应，所以他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落寞，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默默从mirage的边缘扯出一根线、插入自己的终端设备后，带着一种专业的气场操作起来。
“All stations，final systems check！”
威廉·凯恩用低沉的嗓音下令道，那种来自伦敦的独特腔调，让他听起来更加严肃，也让氛围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各系统数据同步完毕！中继卫星运行正常！”
“各航天器位置调整完毕！完全符合计算标准！”
“遥控信号稳定！核武器状态良好、聚变核心稳定！”
“观测区域已锁定！各项观测设备信号稳定！”
“目标‘虫洞’状态正常，随时可以引爆！”
“Good work。”
威廉·凯恩死死盯着面前的全息影像，像个押上全部身家、正在进行最后一次开牌的赌徒：“各单位注意！进入最终倒数，10秒后启动‘投席问路’！”
“10！9！8！……”
电子音的倒数声中，威廉·凯恩拿着终端设备、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的身边：“这可能是一束刺破黑暗的光，也可能是一枚钉进人类命运里的棺材钉——还是你亲自来吧。”
我本来是不紧张的，毕竟爆炸现场距离我们足有两亿公里，可是威廉·凯恩的形容，却让我忽然紧张起来，因为我的运气一向不好。
不过威廉·凯恩……或者说联合政府，似乎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所以他在看到我犹豫的表情之后，非但没有放弃、反而把终端设备举得更近了点。
“4！3！2！……”
电子音的倒数逐渐接近终点，在那突然出现的巨大压力和担忧之下、我反倒出奇的冷静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抬手在启动键上点了一下。
叮——
伴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起爆指令以电流的形式、从终端设备进入mirage、继而进入到整套操作器系统之中。
只一瞬间，各设备运转的嗡鸣达到峰值，在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的0.5秒内，那道指令便脱离了卫星发射电线，以电磁波的形式、一往无前的奔向浩瀚宇宙！
看着因为触发而变成灰暗的按钮，一种振奋的、参与了某个重大历史事件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唯一可惜的是，“电磁波奔向宇宙”的画面，是我自己脑补出来的。
这不能怪我多想。
即便起爆指令以电磁波的形式发送、速度和光速完全一致，从地球抵达两亿公里外的起爆区域，也至少需要11分钟。
所以在我按下起爆按钮之后，除了各设备高功率运转的嗡鸣、和众人下意识的紧张之外，再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嗯？
思路未完，我眼角的余光、下意识落在mirage投射出的全息影像上，那种刚好的角度、还有余光所独有的朦胧感，让我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撤回！”
我脸色骤变的同时、一把抓住身边的威廉·凯恩：“切断信号！立刻中止起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