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长安府太守郭配也没有睡好,他已经安排人去盯着鲁芝了,但还是心里不踏实,趁着稀薄的月色他去了一趟禅院,可走到禅院门前,他敲门的手几次犹豫;郭淮把自己安置在这里,就是不想掺和外边的事情……
禅院外是一片松柏竹林,近处的是粗壮的柏树,外边是茂盛的松针林,再往外靠着山路是一片唰唰作响的竹林。竹林的叶子相互堆叠着,像是个天然的厚被子一样,保障着竹林内的温度;于是当他带着两名随从穿过那石阶的时候,就惊醒了躲在竹林中过冬的寒号鸟。
与其去找堂兄,还不如去找槐妹。郭配这么想着,上了山路,策马朝城内赶去。
真正跟郭配算得上有交情的,只有跟在司马昭手下做偏将的司马衿,当时能到长安来,有一半是原因是报效国家,另一半就是能见到郭淮和司马衿,如果司马衿在就好了。
骑在马上,寒风呼啸而过,郭配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查一查司马衿的死因,怎么好好的大活人突然就暴毙了呢!
接着他又想起中街的案子,自己查到易家兄弟惹怒了孙礼,所以鲁芝才来找自己的麻烦,当时曹爽的意思是让他把这个情况给曹真说明,但他在行宫苑的后湖边坐了一个时辰,决定还是不去找曹真了,曹真曾质问过他,万民书当日的现场是什么样?他心乱如麻的撒了谎,从那以后就不敢看曹真的眼睛了。
我为什么总是被动呢?郭配放慢了脚步。
既然我掌握了孙礼和鲁芝的把柄,我为什么不能要求他俩配合我办案呢?
趁着月半透寒的夜色,郭配的脑门上渗出来豆大的汗粒,既然你们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下十五,我这么倒腾下去,好歹还会有曹爽给我兜底,如果我在这么拖延下去,曹爽已经显得不耐烦了!
这个范民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这时候的郭槐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梦到死去的司马衿骑着快马突然从马上跌落下来,她着急赶上前去看时,那一张脸却又变成郭配。
思来想去心神不宁的睡不着,她走到院子中吹响鹧鸪哨,立马就有一声短促的鹰鸣回应了一声,这是贾充。贾充为了保护司马昭,又一次风餐露宿在长安府,不过这一次他没那么无聊了,他喜结连理的未婚妻也住在这座院子里,他就白天躲在暗处悄悄的看着这个女人,看她忙碌、发呆、习武、吃饭……他发呆的时候是在想我么?贾充每次想到这都会不由地咧嘴笑起来,自己出身寒微,能娶到太原郭氏的女子,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他现在只盼着司马家早日躲过这次祸事,好带着功劳回许昌娶了郭槐。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郭槐爬上房顶,见到了蓬头垢面的贾充。
“我来看看你做梦优美与梦见我。”贾充小声的说道。
“讨厌,你偷看我睡觉。”
“这不能算是偷看,你已经许配给我了,我应该守在你的身边;你做噩梦了吗?脸色不太好。”贾充关心的问道。
“我担心我哥,做梦梦见他从马上摔下来……”两人正这么说的时候,几声骏马嘶鸣的声音从前院传来,郭槐听到是郭配的追风赤驹,就抬起头朝外张望。
“你担心他也是对的,最近那个鲁芝一直缠着他,我猜鲁芝也不是真的要查你哥,他是想从你哥这得到些什么。”贾充分析道。
“得到什么,家兄只是占一个虚妄的职位,跟他无冤无仇也不曾亏欠他什么……”
“这事情说不清楚,今天西街的邓艾也来找我,说你哥哥要查到他那去了,他现在也很慌乱。”贾充皱起眉头,这段时间他没有出去行走,自然对外边的事情说不清楚,但今天邓艾说起司马师的态度,也让他感到很意外。
“家兄根本就没有政治经验,你看跟他同一批的郝昭,已经早早的转去陈仓驻守了,哪像他这样死心塌地的守着长安府,他本身就是该去上阵杀敌的……”
“槐妹,你也不要过分担心了,你是巾帼英雄,之前那么难也把我和少爷从山林间救出来,你也一定能保你哥哥平安无事的,你提醒他凡事做之前多想一想对谁有利~对谁损益,惹不起的躲一躲够不着的也别勉强,像他这样意气风发的年纪,最怕急功近利起了心魔。”
贾充说着停下来,看着郭槐的样子,知道说的再多眼前此刻人也听不下去……
“我去看看他去哪了。”郭槐果然没听进去,站起身就要往下走。
“槐妹,你记着完事不要急,你现在还有我……”贾充喊了一声,看着郭槐下了房顶。
郭配走进五院,看了看天色忍着没去叫醒范民,只是对随从吩咐道:“让范民点卯之后就组织队伍来找我,全套府衙制式礼仪备齐!”
随从诺了一声,退出院子去了。
“兄长,深更半夜你去哪了?”郭槐出现在月亮门内。
“槐妹,我睡不着本来是想去找堂兄聊聊的,到了禅院之后心情就沉下来了;你怎么醒了?”郭配转身来到妹妹身边。
“我受惊了,起来听见你的追风在叫,以为出了什么事……”郭槐回答。
“能有什么事,快回去睡吧,天色还差着一更呢。”郭配打定主意以后,就不想再同妹妹多说了。
“兄长,我听见你安排他们做事了……”郭槐站着一动不动。
“那是正常的事务,你不要担心。”郭配上前一步,双手扶在郭槐的肩膀,煞白的脸上带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郭槐知道郭配的性格,于是不再多说,转身去了膳房熬粥,她会用一碗带着家庭念想的旧味道唤醒郭配的冷静。
但是天亮以后,郭配瞬间的冷静会被另一个男人彻底冲破,届时在长安大道上,一场地方官府与空降部门的对峙将会聚势爆发,这个少年的命运也即将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