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里眼一笑,道:“吃香口饭的,不搞这个弄不开局面。不过既然老相客说话了,回头我让他们注意点,别整天光想着落袋听响。”
我说:“要记住你们来川中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纯阳宫是个福地,以你们的本事,能赚大钱,可没了道正背后的主家,你们也吃不下这一口。因小失大,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主家不是江湖客,可道正要讲江湖规矩。”
听我这么一说,香里眼才严肃起来,道:“那回去改成免费的,也不推销东西了,只是这活不能停,纯阳宫是川中顶尖大观,当年普奇方他们那伙子经营的时候,就打出烧香灵验算卦准的名头,我不能不管不顾就抛了,到时候在公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我说:“你心里有数就好。执掌纯阳宫,不能光盯着钱,过后要是公家有什么动作,要积极响应,做好同道表率,到时候谁敢说你们不是真正的道士?回吧。”
香里眼也不多话,起身行了一礼,又取了个袋子放到桌上,便即离开。
袋里是一个笔记本、五万块钱和一把车钥匙。
笔记本是记载着更多关于谢慈衣的信息。
第二天一早,我驱车前往宝泉道场所在。
宝泉道场是谢自然的飞升之地。
明年地仙府将在这里举行选胎大会,选出最优仙胎进入玄妙之门,寻找谢自然成仙之法。
这是打击地仙府的最好时机。
必须得提前布局。
香里眼准备的不是什么好车,只是一辆旧面包,但很适合跑村窜镇。
我就着面包车,扮了个包袱军,先花了五天时间在无极自然教活动的村镇跑了一圈摸了摸底,心里有数之后,这才前往无极自然观去找谢慈衣。
这个无极自然观是去年教众善信捐款出功建起来的,给谢慈衣做修行道场用。
原本谢慈衣每年只在这边呆三个月,其余时间要回山修行,但这自然观建好之后,她就再没离开过。
自然观建于半山腰,前后三进,规模不是很大,平时常驻道姑除了谢慈衣外,便只有四个,都是四五十岁的老道姑,当年跟着谢慈衣一起来到这边建起了无极自然教,负责照顾谢慈衣的起居和自然教的一应庶务。谢慈衣不管俗世,只讲道施医。她不在时,无极自然教便全靠这四个老道姑管理支撑。
我在山下的村里子收了两样腥货,便跟村民套上近乎,旁敲侧击地问起无极自然观,结果村里人都极是警觉,都是一无三不知,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仅如此,我只问几句话的功夫,就落了眼,有人开始盯我,反过来开始有人拿话探我的底。
去卖店买包烟的功夫,车里就被人给翻了。
这几天收的东西都被看了个遍,又原封不动放回原位。
我只做不知,待唠得差不多了,打听了一下前往最近村子的路线,又问了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大人物的墓葬或者是其他什么古迹,然后才开车上路,奔向隔壁村。
开出村约摸五里地,车胎瘪了。
赶忙在路边停稳,下来一瞧,却是扎了好几根钉子。
我取了千斤顶和扳手备胎下来,把车支起来,拆下瘪胎,正要把备胎换上去,就听杂乱脚步声响,起身一瞧,就见前后各窜出两个男人,都是蒙着脸,手里拎着棒子砍刀老套筒子。
我立刻转身从车里拿出一把撬棍横在胸前,扯着脖子嚷道:“码里老合,手下留德,兄弟一点着,跑海的兄弟抬爱,取了个笑号香里眼,卷包袱吃腥口,趟这拿差道,也是常来常往……”
端着老套筒子那个蒙面人用枪口点了点我,冷冷地道:“跪下,不杀你!”
我把装着五万块的袋子从驾驶位上拎出来,扔到地上,几叠钱从袋口滑出,洒了一地,道:“出门在外不过是求财,这是兄弟这趟卷包袱带的全部本钱,哥几个尽管拿去,今日留一线,来日另有报答。”
端着老套筒子的蒙面人再次厉喝道:“跪下,不然打死你!”
我紧握着撬棍,露出犹豫神色。
拎着砍刀的蒙面人便道:“哥几个只求财不索命,你娃懂道理就好。等我们验完身上斤两,自然放你走。要是绷起不落教,那就莫怪我们先摆横再清账。这山卡卡头,随便找个凼凼一丢,神仙老子都找不到你娃!”
我咬了咬牙,把撬棍一扔,高举着双手,慢慢跪到地上。
四个蒙面人聚上来。
拿老套筒子的依旧用枪口紧逼着我,拿砍刀的上前去验看掉到地上的那几叠钱。
另外两个拎棒子的,却从后面慢慢向我靠过来。
我说:“都是跑海的,绝不仗门子踩水,规矩我懂……”
话没说完,脑后风声突响。
这是靠过来的其中一个拎棒子的,抡起了棒子朝我后脑勺打过来。
从风声来判断,没有用全力,显然只打算把我打晕,没打算直接打死。
我就没动弹,只在棒子打上的一刹那,稍稍躬身仰头,用后脑骨接了这一棒子。
梆的一声脆响。
棒子砸了个结实。
我立刻向前扑倒,佯装被敲昏。
四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异样动作。
这表明他们是个中老手,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所谓熟能生巧,无论什么事情做久了,都会觉得枯燥疲倦,不会因为成功太过兴奋。
有人上了面包车翻查,有人在继续翻看装钱的袋子,只有端着老套筒子的那个上来检查我是不是真的被打昏了。
我纹丝不动,由着他随便查。
查车的人跳下来,骂道:“龟儿,啥子好货都没得!那娃儿不光是穷痨饿虾的,还是个青光瞎,收些回来尽是歪货、水货。就算拿回切卖,裤儿都要赔脱!还不如就在这堂把他了撇算逑!”
拎刀的道:“少跟老子啰嗦!赶紧把人抬起走!老五把车送到老窖那边,好生跟他讲,喊他把家伙收拾干净点!莫球像上盘那样,差点让雷子摸到钩子!”
便有两人上来,把我抬起来,跟着拎刀的就走,另有一人则开车离去。
三人轮流抬着我,一路上山,最终来到了山腰处,停在了一处道观前。
正是无极自然观。
他们也没叫门,轻车熟路地从侧门进观,抬着我直奔后殿。
进到殿内,把我放到地上,两人守着,一人急匆匆跑出去,没大会儿便领了个老道姑回来。
老道姑蹲到我旁边,捏着脸皮翻过来调过去瞧了两遍,这才道:“不错,虽然是个臭男人,但气血充足,已经很不错了。怎么瞄上的他?”
拎刀的道:“他在村里鬼鬼祟祟地四处看,还套话打听自然观和仙姑的事情,我们瞧着不对,就把他抓了回来。”
老道姑问:“不会是公家的探子吧。”
拎刀的道:“仙姑放心,我们验过了,准准跑江湖的包袱军,很可能还踩了点荣门的道,进了村除了打听观里的事情,还打听附近哪有名人墓和古迹,不是想支锅,就是想溜水,公家的人不懂这些门道。大概以为自然观是什么古迹,想来开张摸一把。”
老道姑道:“你们能确定就行。要是出了差子,影响了慈衣元君的修行,你们死一万次都赎不了这个罪。”
拎刀的道:“哥几个警醒着呢,仙姑别担心,保证不会有事。”
老道姑道:“行,人放这儿吧,你们先回去,要是过后有什么事情,再联系你们。拿着。”
抖手扔了个沉甸甸的小袋给拎刀的。
拎刀的掂了掂,喜上眉稍,道:“仙姑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哥几个就算拼了命不要,也一定给仙姑把事情办成。”
老道姑没说话,只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拎刀的这才带着另外两人退了殿门。
老道姑抓了把药粉洒到我脸上,然后就坐在旁边低声念经。
没大会儿功夫,又有人走进后殿。
总共四个,其中三个脚步声轻且微,而另一个则脚步沉重迟滞,每抬一步都对他是个极大的负担。
这人身上有伤。
而且从呼吸来判断,是陈年重伤,一直没有恢复,以至于影响到了身体的正常机能。
三个脚步轻微的,都远远停了下来。
唯有那个脚步沉重的,一直来到我身旁。
带来一股混着香水、药汤和腐烂的混杂气味。
那人喘着粗气,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说:“不错,这人气血极为充足,正好合用,送去地室吧,不好在地上弄这些。”
便有两人上前抬起我就走。
那人一直在后面艰难的跟着,全靠人挽扶,才能勉强跟上。
这回没走远,出了后殿,转头就钻进了后院的一间小屋里。
小屋面积不大,里面摆满了各种杂物。
两人把我抬到屋里东南角,在地面墙边摸索了片刻,轻轻一按,咯咯微响声中,地面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入口。
出入口一打开,就散出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鼻的臭味。
两人仿佛没有闻到一般,就那么抬着我步入出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