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维纳,原名抚子·平理。
其父亲真和·平理是度国的一个小富商,威名不显,也不在天子脚下过活。
平理一族上下十几口,加上下人整个府邸百来人家,在那个小镇的日子也算是富贵无忧。
直到琉国与度国联合抗特伦,真和·平理向来敬重爱戴自己国家的皇帝,且已收到军营的必应召集,他抱着满腔报国报君的热血辞别家人,背井离乡奔赴战场。
几年下来,真和凭借着自己的累累军功步步高升为了大将军,连带着平理一族也受到了度国皇帝的优待。
直到特伦的军队逼境,几个国家面临国破城亡、战败被俘,这时的人性与自私自利爆发披露,皇帝甩锅给文臣,文臣甩锅给武将,甩来甩去——
最终甩在了最弱的国家,度国身上。
度国皇帝不愿背负战败的后果,将所有的过错全推给了当时刚刚晋封的大将军真和·平理,指责他杀了太多人,杀业已重,理应赎罪。
堂堂一国帝王,以平理上下几百口性命威胁真和出城伏诛,以此表达他们投降讲和的诚意。
然而真和拔剑自刎后,度国皇帝并没有放过平理一族。
他害怕百姓以后议论纷纷指责他,更害怕平理的族人威胁怨恨,索性就将平理上下几百口人全部屠杀殆尽以盗匪劫杀,天降大罪于平理来掩人口实。
而其他国家的皇帝大多也心照不宣,默认了这一个解决办法。
“那一年,我十岁。”
安维纳,不,抚子淡淡叙述,“我的母亲、下人,所有人都在护送我逃生,她(他)们自己却永远死在刽子手的刀下。”
“那一场战争,握手言和的是琉国,凯旋而归的是特伦,就连其他国家的皇帝和臣属也能分到一杯羹而唯独我的父亲!!——”
声调高昂而颤抖,“唯独我平理一族,一夜之间,被屠尽了满门。”
“为什么?”
俊美温润的男人双眼充血通红,他低头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女,颤着声,笑着:“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是我的父亲?”
“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家人?”
“为什么那些挑起战争的狗东西还在觥筹交错庆祝胜利和新生!!?”
修长的手猛烈而迅速欲抓少女衣襟,却被后者云淡风轻轻易躲过,惹得男人眼中的暗色又深了些。
“我能感觉到你体内的蛊,但你也真的不是原来那个花瓶细作……”
两人靠的极近。
抚子红着眼,望着那浅眸中癫狂的自己,看着看着,他笑了。
“我恨啊,恨好多人。”
感叹般,他转身回到棺材群里,指尖轻触棺椁,又是冰凉的温度。
他缓缓道:“我恨昏庸懦弱的度国天子,恨罪魁祸首的琉国君王,恨袖手旁观的他国与君臣,恨特伦皇帝!恨哈弗赫尔!恨兰斯洛特!恨战争!!恨尽天下掌权人!!!”
“我也恨我自己……变成了疯子。”
说到最后,语调激愤又变为呢喃轻声,“我也恨我自己……”
“恨我,被人当成狗一样欺凌侮辱,恨我,过了好久才爬上来。”
“我恨我过了好久才杀了度国的皇帝!杀了琉国的皇帝!!杀了无数狗眼看人低的文臣和武将!!!!更杀了那些当年袖手旁观的贵族和亲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又一个,到前几年,杀了……”
抚子笑的阴柔,“哈弗。”
予慈指尖一颤,抬眸看他。
“看样子,你好像不意外啊。”抚子笑的温柔,歪头疑惑,“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算了,也不重要。”
抚子笑的有些渗人,眼睛里充斥血丝,为痛苦覆上一层掩盖的薄膜。
他道:“战事平息那年,琉国皇帝派出了芮蒽和另一个细作潜伏进了哈弗的公爵府邸,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才……十二岁吧。”
“那时无权无势,像条狗一样,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抚子笑着,缓缓道,“十五岁的时候,我去了特伦,找到了负责给芮蒽那两人分发解药和任务的联系人。”
看着少女淡然的样子,抚子自顾自呢喃着,笑的病态,“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哈哈,我调换了她们的任务。”
“我让她们的任务,从继续等待指令,变成刺杀公爵夫妇。”
温柔又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冰窖响起,从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予慈静静看着那有些癫狂的男人。
良久,她道:“路易斯呢。”
抚子一愣,眯眼:“什么?”
予慈看他:“琉国率领小国挑衅特伦,而让特伦军队发起进攻的是当时的特伦皇帝路易斯,哈弗作为将军只是奉命行事,就像你的父亲听命于度国天子一样!”
“但你宁愿放着路易斯那个蠢货不杀,都要先杀哈弗,你觉得正常吗?”
“不正常。”抚子笑着利落回应。
他微笑,病态尽显:“但是我为什么就是不杀路易斯?哈……当然是把这副殊荣,留给你的兰斯洛特公爵大人了啊。”
一步步靠近,他笑道,“我十岁家破人亡的时候就想杀了哈弗夫妇,但兰斯洛特才五岁,太小了……”
摇头评价,“记不得事。”
“我父母枉死的那年,我十岁。那同样的,他也该在十岁的时候,经历点什么啊……”
抚子笑,摊手:“我机关算尽,费了不少的心思让兰斯洛特父母枉死在他十岁那年,啊……哈哈,终于记事了。”
“看着父母死在自己的眼前,看着昔日爱戴的君主自私又敷衍!看着周遭往日亲和的贵族亲戚唯恐避之不及却还觊觎他的财产!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个个!一条条!桩桩件件恨意!!刻!骨!铭!心!!——”
男人眼睛充血,像是索命的鬼一般看着眼前的少女,歪头笑着:“十岁,他都能记住了,尝到教训了。知道孤立无援,知道疯狂往上爬,知道报复了!哈哈!……你猜猜,这些是巧合,还是我蓄意为之?”
予慈看着他,摇头:“你疯了。”
“我是疯了!”
抚子已经来到她跟前,微微弯腰与她平视,“我让兰斯洛特经历了跟我差不多的事情。到今年,我二十五,他二十,我们两个的处事风格、狠烈手段、偏执疯狂……在某种程度上,很像的。”
“我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一顿,笑,“严格来讲,我是他的老师呢,我培养出来了一个好徒弟呢!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收敛笑意,面目狰狞,“我抚子是个无情无爱杀业罪重的狗疯子没错我认了!那你的兰斯洛特就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跟我一啪!——”
一声清脆,男人的脸撇向一边。
“兰斯洛特可不会让我在舞宴众人面前难堪无措,孤立无援;不会把我当个商品没名没分的卖给敌国的对手让我以貌侍人夺宠;更不会在参宴的一路上都派刺客突袭,招招都是致命的挑衅。”
“你根本无法与兰斯洛特相提并论,你的偏执,你的疯狂,你的爱……都廉价的要死。”
予慈后退一步,游刃有余甩了甩自己扇疼的手。
“这让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我没有问过。”
这次换予慈主动与他平视,淡淡道:“塔娜莎体内的蛊,副作用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