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宙的心情复杂,当无数士兵唱起歌谣的时候他也跟着唱了起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得军心者亦无往不利。
昔日慕容恪统兵时无数士卒奋勇杀敌,都说当兵吃粮,可他们不为别的都是为了报答太原王慕容恪的大恩。
慕容宙仔细想了想自古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古往今来那么多名将,只有慕容恪用一个‘仁’字统领燕国军政无往不利。
慕容宙看着慕容冲,那一刻慕容宙彻底选择效忠慕容冲了。
一直跟随在慕容冲身边的还有一个人——青冥。
此时青冥的眼睛微红,那年景昭帝驾崩,她那时还小就已经护在慕容冲身侧了。如今好多年过去了,经历了那么多,慕容冲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初见时他尚且是不满周岁的稚嫩孩童。
而再次相见,已是光寿四年的光景。
建熙八年,皇帝秘密派遣她暗中保护慕容冲。
而如今,他站在数百兵卒面前,玄色大氅猎猎作响,说出 “收复故土” 时的声线,竟与当年景昭帝在朝堂上挥斥方遒时如出一辙。
倘若单于台或者江湖人士看到这一幕怕是要惊掉下巴。二十多岁武功高居八品,单于台阴尊的青冥此刻竟然面带微笑,眼睛里起了水雾。
夜色如墨,唯有演武场四周的火把仍在噼啪燃烧。
大账内:
“青冥。”
帐帘被掀开的声响惊破她的怔忪。慕容冲走出帐来,身上已换回月白中衣,发尾还沾着未干的水珠,显然刚用过水。
灯火将他的侧脸照得柔和,却掩不住眉宇间尚未褪去的英锐。
“主上”
他看着她鬓角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忽然想起什么,“方才在竹棚,见你站在角落,可是想起了什么?”
青冥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帐外夜风卷着火把的噼啪声灌入帘隙,将她鬓边碎发吹得拂过脸颊。
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无意间擦过耳垂上那枚极细的银饰 —— 那是建熙九年,慕容冲瞒着宫人用碎玉跟街头货郎换来的,说是「给小护卫的生辰礼」。
彼时他才九岁,却记得她随口提过的生辰。
“光寿四年正月,景昭帝殡天那日,”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低了些,“主上躲在永巷的夹墙里,怀里揣着半块冻硬的麦饼。我隔着墙缝递水囊时,见你把麦饼掰了一半,说要留给病中的清河公主。”
慕容冲的那段记忆早已蒙尘,此刻被她轻轻勾起。
“其实在清河殿下远嫁秦国那晚,其实有人想刺杀你。”
慕容冲知道她在暗处替帮了自己许多,自己也是那年执掌单于台才知道。
“你八品下的武功……”他转开话题,“单于台的阴尊,究竟是何来历?”
即便慕容冲执掌单于台多年,但是关于阳尊和阴尊他只是认为是单于台设立最高武功的供奉。阴尊青冥和他牵扯太深了,这么多年一直守在他身边。
“永和六年,战乱频频我在那年出生,我父母没有几年便死于战火。后来被一群陌生人所救,他们把我还有一群孩子送到一处地方,给我们吃的穿的,教我们读书识字,还有杀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被景昭帝看中他给了我一个新的名字:青冥。”
慕容冲眉头微皱,青冥出生的那个时代可以说是乱世中的乱世。
自季龙末年而闵尽散仓库以树私恩。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青、雍、幽、荆州徙户及诸氐、羌、胡、蛮数百余万,各还本土,道路交错,互相杀掠,且饥疫死亡,其能达者十有二三。诸夏纷乱,无复农者。
夜色在帐外愈发沉浓,火把的光晕透过牛皮帐的缝隙,在青冥眼底映出明明灭灭的橙红。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耳坠上的碎银随着呼吸微颤 —— 那枚银饰被她戴了十几年了。
“单于台的阴尊阳尊,本就是主上的刀。”
青冥看着慕容冲:“方才你的样子像极了指点江山的景昭帝,像极了太原王。”
慕容冲道:“等到重建大燕之日,定再祭祀大燕宗庙。”他忽然抬手,指尖悬在她鬓边那缕被风吹乱的发丝上却没有落下。
慕容冲看了看青冥耳边的那银饰:“这么多年了,你至今还戴着。”
那枚银饰是用碎玉换来的,样式粗糙,早被岁月磨得失去了光泽,她却一直藏在耳后,从未取下。
“下次我送你个更好的。”
青冥垂眸时,帐外的月光恰好掠过她耳后那枚银饰的纹路。碎玉磨出的棱角早已被岁月焐得温钝,却仍在鬓边晃出一点微茫的光。
她忽然抬手按住鬓角,指尖触到慕容冲悬在半空的指节时,像被烛火烫到般猛地缩回。
“主上的心意,青冥心领了。”她退后半步,玄色劲装的衣袂扫过帐帘下的铜钩,发出细微的轻响,“只是这枚银饰…… 陪了青冥快二十年。夜深了,主上早些休息。”
说罢青冥转身离开,青冥转身离去的步履极轻,玄色劲装融入帐外的墨色里,唯有鬓边那点银芒如寒星一闪,便消失在松林小径的拐角。
青冥走后没多久慕容宙进来,私底下见面慕容冲还是要叫一声堂兄的。
慕容宙还是一声公爷,慕容冲打主道:“私下见面不必拘礼,论辈分论年龄我该叫你一声堂兄。”
慕容宙来的目的很简单,与慕容冲谈谈。当初把他从长安掳过来只是见了一面,便把自己派到这里训练私兵了。
慕容冲一向诗文才华扬名,慕容宙还以为慕容冲今后只是修文的士林才子,不像弓马娴熟,今日的表现十足亮眼。
不过慕容宙看来慕容冲虽然在积蓄的力量,不过日后如果真的天下大乱,燕国内部力量势必很乱,慕容宙很清楚,在慕容家,绝大部分的人野心勃勃,只要有时机完全会登高一呼。
没有慕容俊那样的手段,没人慕容恪那样的人格魅力镇压一切,燕国迟早在慕容家自己的内斗中再灭亡一次。
慕容冲和慕容宙交谈了许久,慕容宙离开前单膝跪地拱手道:“明日大军对战演武,请主公一阅!”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