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笙一手撑着护腰枕，慢慢坐起身，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隆起的小腹，唇边浮起一丝笑：“之之乖，只是下雨了，不怕哦~”
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在胸腔里扑腾不停。
华京的雨季总是这样，闷雷滚滚，风声呼啸，空气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看了眼时间，按亮房间顶灯，灯光洒落，照亮空荡的床铺。
那一侧床沿空荡得刺眼，她怔了片刻，鼻尖蓦地一酸。
“之之，我们偷偷吃一包坚果好不好？”她低声说着，像是哄孩子又像是哄自己，语气轻柔又小心翼翼，“吃完回来继续睡，好不好？”
她不想吵醒王于，便赤脚踩在地板上，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猫儿走路。
客厅里只有雨声淅沥，像天然的摇篮曲，缓缓流淌。
她从柜子里翻出一小袋坚果，撕开包装时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咬一口，香脆中带着点甜，竟有些昏昏欲睡。
索性扯过一条薄毯，裹住自己，蜷在沙发一角，眼皮一点点沉重起来。
窗外雷声渐远，雨势未歇，而她的呼吸，早已与夜色融为一体。
昏昏沉沉间，苏怡笙仿佛坠入一个庞大喧嚣的机场——人潮涌动，广播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与焦躁的气息。
又是这个梦？！
她心头一紧，这一次却不同以往：她听清了那冰冷而清晰的广播声，字字如刀，扎进耳膜：
“尊敬的家属朋友：我们沉痛地确认，SR航空公司的bK7002航班于凌晨5点在黑原上空发生航空事故。目前应急响应已全面启动，专业救援队伍正在现场展开工作。”
“航空事故？！”苏怡笙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惊呼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王于和乔涪几乎是同时惊醒，冲出卧室，脚步急促，衣角带风。
“囡囡怎么了？”王于一把扶住她肩膀，眼底满是慌乱。
苏怡笙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发白，眼神涣散，像刚从深海浮出水面的人，一时竟说不出半个字。
她本能地伸手去够边几上的手机——手指刚触到冰凉的机壳，整个人却突然一歪！
“囡囡！”
“笙笙！”
两人几乎同时扑上来，一人托腰，一人揽肩，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就在那一瞬间——“啪嗒”一声脆响，清亮如碎玉。
苏怡笙腕上那只温润的翡翠手镯，竟在挣扎中裂开一道细缝——像一道无声的伤口，随即“咔嚓”一声彻底碎裂，碎片滚落在地毯上，散成几片翠绿的残影，仿佛一颗猝然熄灭的心跳。
她怔住了，目光凝固在那抹破碎的绿意上，指尖微微颤抖，像是触碰到了某种无法挽回的东西。
乔涪一把扶住她手臂，声音低哑：“笙笙，怎么样？手有没有伤到？”
她没答，只是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眼神却已变得异常清明——那是被恐惧点燃后的清醒。
“手机……手机……”她喃喃着，手指无意识地抓向边几，“快！打电话给哥哥！让他回来，现在就回来！”
“怎么了？”王于蹲下来，双手轻轻搭在她肩头，语气柔软却带着一丝不安。
“我要他回来！”苏怡笙声音陡然拔高，眼眶瞬间红透，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我不怕雨，不怕梦，我只想要他回来！立刻！马上！”
乔涪沉默了几秒，眉头紧锁，缓缓点头：“好，爸爸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王于则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动作极轻，像怕惊扰一只受惊的蝶：“没事啊，没事……爸爸妈妈都在呢～是不是下雨了，囡囡害怕？”
她语气温柔得近乎溺爱，可眼底藏着的，是比雨还冷的担忧。
一旁拨号的乔涪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忙音，而是漫长的沉默，无人接听。
苏怡笙抬眼看他，嘴唇微动：“怎么了？”
乔涪迟疑片刻，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楚覃的电话……打不通。”
空气骤然凝滞。
王于心头猛地一沉，几乎是本能地将苏怡笙搂进怀里，手掌贴着她的脊背，像要替她挡住整个世界的重量。
“可能是他们这几天休假，庆功宴什么的，一时没接到？”她低声安抚，语调努力平稳，却掩不住尾音里的颤抖，“囡囡别担心啊，楚覃最疼你了，明天他一定会给你回电话的。啊，别害怕~今晚妈妈陪你睡吧！”
“对啊！”乔涪顿了顿，试图用玩笑冲淡气氛，“说不定那小子喝多了，等回来我揍他一顿！”
苏怡笙胸口闷得像压着一块湿透的石头，每一次呼吸都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肺叶仿佛要撕裂开来——不是痛，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窒息感。
她闭上眼，睫毛微微颤动，泪珠无声滑落，一滴，两滴，落在衣襟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如同心口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囡囡，是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王于蹲在她面前，声音低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敢碰她，只敢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已微汗。
苏怡笙死死攥住胸口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攥进掌心。
她咬住下唇，喉咙里哽着一声呜咽，努力压下哭腔，想让自己的呼吸顺畅几分。
可越是压抑，越像溺水之人拼命挣扎。
就在这时——
“嘟……嘟……”
电话响起，屏幕亮起：楚覃。
乔涪如释重负地接起，语气松了口气：“你小子怎么不接电话啊？！”
“现在不是凌晨四点多吗？”楚覃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速却快得惊人，“我刚刚落地华京，这会儿正坐着车往家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笙笙不舒服。”乔涪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你抓紧回来。”
“什么？！”楚覃猛地坐直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扣住座椅扶手，整个人瞬间绷紧，像一头嗅到危险的狮子，“我还有一小时到家！我媳妇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