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明心大和尚。
他曾受兰风逆天改命之恩,借兰风的本命武魂“炎钧剑”渡过结丹大关,重塑道基,终成上品金丹。
其后修行不止,终至元婴,却也就此止步。
明心大和尚,曾是兰风修行路上一位难得的挚友。
只可惜,一人出自佛门清净地,一人身在朝堂风云中,所代表的立场与牵挂的事务愈发不同,加之兰风后来诸事缠身,两人渐渐少了往来。
若说有何遗憾,便是自当年携手击退仙女星人后,兰风便再未能与这位故友一见。
直至两千年过后,明心于禅坐中圆寂,也未能再见兰风一面。
明心一生修为,可谓拜兰风所赐。
若非当年兰风不惜耗费本命武魂之力为他逆天改命、重铸金丹道基,他此生注定止步金丹境,又何来后来两千余年的元婴岁月?
对兰风,明心始终心怀深沉的感激。
然而兰风实力超绝、背景非凡,世间几乎无事需仰仗于他。
除却早年一次任务请明心出手相助外,再未叨扰。
这份再造之恩,直至明心圆寂,也未能偿还半分。
既然曾有因果,故人远行,又怎能不郑重道别?兰风决意为这段跨越千年的友情,亲手画上一个句号。
兰风离开地球一千九百余年后,此时的地球早已不是从前模样。
启源之心解封,灵气全面复苏,修炼盛世降临。
飞升成仙者虽仍为凤毛麟角,但化神、返虚已多如牛毛,合体、渡劫乃至大乘境的强者也纷纷现世。
可明心,却恰恰错过了这黄金时代。
作为在灵气复苏前便已存世的佛修,他未能在最初的关键时期打下最牢固的根基。
纵然后来佛法日益精深,心境圆融通透,却终究被困于元婴境内,再难寸进。
这,成了他修行路上最大的遗憾。
他时常独坐,遥望星河,想起当年那个风采绝世的兰风小友。
“如今……他应当已是仙界一方巨擘了吧?”
老和尚嘴角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若无他当年为我逆天改命,贫僧怕是早已金丹坐化,又怎能多享这五百载春秋?”
如今,他清晰地感知到大限将至。
此生波澜壮阔,抵御过魔物入侵,抗击过仙女星人,曾为地球构建环太阳系防御体系,更在奥尔特云守护大阵中独坐百年……他亦是曾为这颗星球拼过命、流过血的历史英雄人物。
他也曾意气风发,也曾傲视同辈。
可随着启源之心解封,新时代天骄辈出,化神、返虚乃至更高境界者层出不穷,他这位“小小的”元婴,便如同被浪潮推向岸边的旧贝壳,渐渐被世人遗忘。
如今,只得孤身静坐于佛门总院万古峰上,安然等待为此生画下句点。
值吗?他自问。
为信仰、为家园倾尽所有,自然是值的。
可若说心中没有一丝不甘……却是假的。
正怅惘间,一名执事僧人悄步上前,合十躬身,声音轻缓:“师叔祖,方丈遣弟子前来问询,您可还有未了之愿?”
明心虽非当今佛门战力最高者,却是辈分最尊的长者。
比他更高的前辈,早已尽数圆寂。
执事僧望着这位如同从历史中走出的师叔祖,心中亦不免感慨:待师叔祖西去,那段荡气回肠的岁月,恐怕便真的只存于泛黄史册之中了。
明心目光仍望着远方星空,缓缓摇头:
“无愿了。便让旧事,随旧人一同尘封吧。圆寂后,就葬于此峰。贫僧……别无他求。”
“是,师叔祖。”执事僧轻叹一声,悄然退下。
峰顶重归寂静,唯有天风流转,云海沉浮。
而明心不知道的是,在时空的彼岸,一位故人正跨越星海,奔赴这场迟了千年的告别。
“大师别来无恙,可还记得兰某人?”
正当明心望着云海出神之际,一道清朗而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仿佛穿越了千载时光,径直落入他耳中。
老和尚浑身一震,昏黄的双目陡然睁大,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这声音……他缓缓地、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当看清那含笑而立的身影时,干涩的嘴唇哆嗦了半晌,才颤声道:
“兰…兰小友?!……呃,不不不,如今该尊称一声……兰仙人了!”
他挣扎着便要起身行大礼,却被兰风一步上前,轻轻托住手臂。
“大师,”兰风笑意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您若还认我这个朋友,便还叫我一声‘兰小友’。否则,我这一趟,怕是白回来了。”
明心怔怔望着他,眼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释然的长叹,皱纹舒展开来,露出真切的笑容:
“呃,哈哈哈……好,好!兰小友!一别近千年,小友……一切可还安好?”
“说来话长,”兰风微微一笑,“但总算,一切顺利。”
“小友,”明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中带着些许长辈般的关切,“你与那位齐姑娘……”
“呵呵呵,”兰风指着老和尚,不由失笑,“大师何时也变得如此关心这等俗事了?我与她……终究无缘。”
他笑声爽朗,但说到最后,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怅然,轻轻一叹,不再多言。
明心了然点头,唏嘘道:“你二人当年可是地球最耀眼的天骄,多少旧友都以为你们能携手同行……唉,既是无缘,不提也罢。对了,令尊大人……如今可好?”
“家父也在仙界,一切安好。还有当年那几个老魔头,如今在仙界也各自有了一片天地,还算安分。”
兰风语气平常,却刻意避开了细节。
他深知父亲兰建军天赋异禀,恐怕几百年内便有冲击神界之望,但此话此时出口,无异于在饥肠辘辘之人面前炫耀珍馐,太过残忍。
“唉……仙界……”明心浑浊的眼中泛起难以掩饰的向往,“真是令人心驰神往啊……”
“哦?”兰风眉梢微挑,“大师很想去仙界一观?”
“这是自然!”
明心失笑,仿佛觉得这问题多余,“哪个修士不渴望飞升?不想去那更高远的世界看一看?小友就莫要取笑老衲了。唉……只是我这把老骨头,今生怕是没这个福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