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有掳掠的百姓劳军的传统,灾民也不能幸免,男子充当壮丁运输物资,女子单独设立营地鼓舞士气。
时代在进步要求也跟着提高,不是所有女子都“有幸”参与劳军。年龄过小不行,年纪老迈也不成,农家柴火妞身上有肥料味道,有心讨口饭吃也会被一脚踹飞;有据可查的高门大户不但不能碰,还得给些钱打发回家。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出身,那对不起就要您这样的,请暂时委屈一段日子,放心肚子大就让您走,不会跟过去一样随便处理掉。
刘琰吃过类似的亏,所以这次做足准备,毡房外竖起一杆画满颍川唐氏花押的大旗,破烂的飞马纹锦袍就挂在旗顶。飞马纹除了皇帝只有一个人能穿,加上唐家背书,里面住的是谁就很清楚了。
小小的毡房破烂不堪,风易进雨易进偏偏权贵不好进。刘勋捏着鼻子摇头,这是他第三次进去又退出来,里面本就有味道,天气渐热加上不通风那味道别提多酸爽。
此时毡房周围围满了人,刘晔神情纠结,朱铄跃跃欲试,贾诩老神在在,司马懿左右顾盼;紧邻毡房门口坐着一位老者,凛然昂首不怒自威,从容冷峻稳如泰山。刘勋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几息,心一横咬紧牙关大步闯进。
“我当是谁来回折腾,原来是子台大兄,好好一点凉气都给你闹没了。”刘琰躺着讲话一动没动。
“祖奶奶,我这是帮你通风。”刘勋抬手来回蒲扇,等习惯味道才敢继续开口:“我就不明白你咋能越混越惨,对了,这里没臭虫吧?”
“虫子?”刘琰提起兴致,抬起头左右寻找。
这一出给刘勋吓一跳:“不会真有吧!”
找了半天刘琰显得很气馁:“净拿好话唬我,都给吃干净怎么还会有?”
闻言刘勋一阵干呕,好半天才喘匀气息:“正八经的,你打算怎么死?”
刘琰掀起破铺盖露出受伤的腿:“少特么吓唬人,我都这德行了爱怎么死怎么死。”
“这就是你的宫殿?别说真挺别致。”刘勋一边说话一边爬到刘琰跟前,看着眼前浮肿的脚踝噗嗤一笑:“道德沦丧大家都说你好,真心实意百姓却喊你坏,跟老哥说实话后悔不?”
“我乐意。”刘琰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别特么嘴硬了你。”刘勋扭头看向外面,等了一阵才凑近小声开口:“你以为曹孟德害怕你那位相好的来报复?错了,他谁都不怕,宰了你就宰了无所谓。”
“我那是给曹丞相一个台阶下,他要一个安定的国际环境,这是政绩,借口很充足吧。”
“你不想死呀?”
“你才想死,我还要履行衣带诏反曹呢。”
刘勋像是听到什么极逗的笑话,捂着嘴尽力压抑不笑出来:“我信,我信行了吧,不过你怎么解释一个大汉忠臣僭越登基?”
“我僭越了吗?在宫里我什么没干过,我家大侄都没说什么。”
刘勋竖起大指满脸佩服:“没错,除了太监都给你睡遍了。”
刘琰打了个哈欠,拍拍嘴巴有些无精打采:“我只睡后宫,可没睡皇帝。”
“且不说这件趣事。”刘勋警惕的四下看看再次压低声音:“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给你求情,陛下也不闻不问,明白为啥吗?”
刘琰吸吸鼻子满嘴不屑:“失去价值呗。”
“不久之前,赵甯的《乡俗记》名扬天下,他到现在还没结稿,半成品就被透露出来。”说到这刘勋单手托腮若有所思:“我看过,可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妹妹出本菜谱,堂哥就写部笑话。”
听到评论刘琰不太高兴:“有那么不堪吗?”
“不要关注内容问题,就是本无字书也不打紧。”刘勋眯起双眼故作神秘:“抬举一个废物出名不稀奇,很多人有这个能量,我就是奇怪为什么挑这个时候,偏偏又是你堂哥。”
不出意料刘琰没有太大反应,刘勋紧接着说道:“你推举赵甯议郎的表文被尚书台驳回,然而我们都没想到,转眼便正式颁布授赵甯梁国家令,拜秉忠将军。”
“肯定不是尚书台,这是什么门路?”刘琰下意识问完立刻低下头。
刘勋歪着嘴冷笑,那模样就像看穿一切:“你还能不清楚?卖官鬻爵谁是内行?”
刘琰直接坐起来:“这件事我真不知情,我的计划里没有这一环。”
刘勋摆手,祖奶奶您稍安勿躁老子还没说完,你窝在毡房里不了解外界情况,夏侯渊打河东挺顺利,等曹操大军过蒲坂津硬仗才真正开始。
马超韩遂、凉州派河东帮,还有杂七杂八的关中豪强已经够头疼,但是我告诉你,段煨的铁甲步兵才真叫人开眼。这么跟你说吧,曹军老兵多少年埋在心底的阴影,几乎都忘记还有这样一支步兵存在,结果段煨一战就给打回来了。
你猜的没错就是陷阵营,当初高顺不到一千人打的曹军哭爹喊娘,现在段煨亮出三千。战斗力和原装陷阵营有差距,可是靠数量足以弥补,而且还有多少没拉上战场咱不清楚,你说这仗能顺利吗?
正当曹操一筹莫展的时候段煨的使者到了,经过友好磋商双方达成一致,段煨兵团离开战场前往北地郡。你先别问他为什么走,我先告诉你另一件事,朝廷授予段煨梁国太傅兼梁国都尉,整个梁国军政归他一把抓。
区区亲王国执政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段煨提出用雍州刺史交换他撤离战场,小小要求曹操答应的很痛快。一来,邯郸商死了雍州刺史空缺,段煨资历足够接任;二来段煨离开,曹操和关中军阀的战争就容易许多,起码不再难打;三一个就是击破关中军阀之后,剩下一个段煨可以慢慢收拾。
战况也确实如预料一般,段煨离去对关中军阀士气影响很大,马超和韩遂再能打也不免逐渐失去战场主动权。不久两人就被迫撤回渭河南岸龟缩防御,没等曹操高兴几天,一件突发事件如晴天霹雳把我们都砸懵了。
你不是认了个单于当义子吗?也不知道宗正寺啥时候搞到的原版纂牒,上面清楚记录着刘靖家族的谱系。这下阻碍全没了,梁王两口子正在赶来关中的路上,这可是皇帝特批,宗正认可,朝廷通过,人家名正言顺离开封国。
现在最得意的就是段煨,当然还有南匈奴。因为南匈奴马上就会变成亲王国,大汉再没有南匈奴属国,帝国西部会出现一个包含朔方,雍州还有原梁国两县飞地在内,实控地区庞大无比的新梁国。
“谁这么大能量!”刘琰几乎喊出来。
徐庶没这本事,也没出这个主意,当初讨论的时候压根就没朝这方面设想,总之不管对面是什么人,肯定能量超级大。
自己忙前忙后,对方也没闲着,像是平行线互不干扰各干各的,偶尔交汇时你才赫然发觉对方存在;这不是你来我往的回合制,这是同时演算的即时战略,而且还不公平,你在蒙着双眼设计人家是开全图规划。
刘勋两手一摊:“颍川、河内、冀州,他们单独都没这么大能量,我们在许昌不是没人,但是眼下闹不清啊!”
“你们有啥闹不清?校事曹干什么吃的!”
刘勋神情略显苦闷:“当前许昌没有重兵坐镇,认真查办会出大乱子。这都不重要,您马上就是梁王,我觉得大王您该考虑一下,这个局面对谁有利对谁有害。”
“还特么考虑啥,宰了我一了百了什么麻烦都没有。”刘琰涌出一股无力感,这天下英雄就不能暂时休息一下?偶尔降个智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看样子想你死的人不少。”刘勋说完自嘲一笑:“坦白跟你说,没发生这些事孟德还真不会动杀心。”
“不顾灾民只图自己,他心里有愧。”刘琰没好气讲完又躺了回去。
刘勋讪笑几声:“可说是呢,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你救了关中几十万条人命,动手弄死一个诚心实意救命的好人,这种事谁都做不出来。”
“杀不杀给个痛快话,别折磨我行么?”刘琰斜眼看向刘勋,心里总有一口气噎在咽喉,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大王,您懵吗?”
“废话。”
“懵就对了,知道不是您搞鬼,您没那脑力也没那能力,所以我们也懵。”
“你们懵个球蛋。”刘琰重新坐起来,抬手指点毡房外面尖叫:“弄死我背后的人不就跳出来了嘛!痛快儿滴,老娘受够了!”
刘勋长叹一声:“别太高看自己行吗?你死了人家不跳,等机会再搞别的坏事咋办?这么说吧,如果你是孟德,面对隐藏在暗处的庞大威胁怕不怕?”
“这不明摆着是那帮士族在搞怪。”刘琰说不出别的,主要是线索太少,以她的脑力短时间也只能想到这些。
刘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口吻也略带揶揄:“您真聪明,那么请您告诉我是哪些人?不可能都参与,如果都参与那我们就不用打,直接回去投降算了。”
现在刘琰除了点头也不想做其他动作:“就跟肮脏的官场一样,全杀了必然有人冤屈,杀九成肯定有人落网。”
感概完毕刘琰依旧对着毡房外讲话:“你说你啊,我拉好架势就等执掌鸿胪寺,赤壁咋就能败呀?现在军队里鱼龙混杂,分不清敌我谁都没招。”
毡房掀开曹操黑着脸走进来:“威硕,徐元直见过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