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襟,眼中闪过阴鸷的光:“阿福。”
“小人在。”角落里的阿福应声而出。
“明日你再去秘密安排一下,让那些老臣‘联名’上奏,恳请父王送太子入秦。
赵偃此时擦拭着佩剑,剑身倒映出他嘴角的狞笑:“记住,要让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为了赵国的安危。”
“喏!”阿福垂首应下,心底却浮起一抹讥讽。
他想起今早刚从初一手中接过秦臻送来的密函,这些赵国贵族,那些朝堂老臣,在他眼中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而执棋人究竟是谁,恐怕连赵偃都未必清楚。
.........
与此同时,咸阳城的相府密室里,吕不韦正对着案上的舆图沉思。
摊开的舆图上,用朱砂标记着赵国邯郸的方位,另外,案上还摆放着两封密报,一封来自邯郸,是关于“太子巫蛊案”的进展;
另一封则是甘泉内侍长呈报的 “嫪隐深得太后欢心”。
吕不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 “哒哒” 的声响。
“赵偃这步棋倒是狠辣。”他盯着舆图上邯郸的标记,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就在他沉思之际,门外传来家宰恭敬的声音:“相邦,嬴摎求见。”
“叫他进来。”吕不韦收回思绪,端起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却只觉苦涩在舌尖蔓延。
“喏!”家宰应声而去。
少顷,密室的门缓缓推开,如今已化名嫪隐的嬴摎走进密室,眼神中却透着几分谨慎与讨好。
一踏入密室,他便跪地呈上一个锦盒:“太后命小人转交相邦。”
吕不韦接过锦盒,缓缓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是一枚蓝田玉扳指,正是他去年精心挑选,送给赵姬的生辰礼。
扳指通体晶莹剔透,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可当他将扳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内侧刻着的细小铭文 “君幸食” 时,瞳孔不禁微微收缩。
他当然明白这密语的含义,这是赵姬暗示“嫪隐已可大用”的密语。
“你可知太后近日常说什么?”
他抬起头,直直盯着嫪隐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愣住了,他竟在嫪隐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丝与赵姬如出一辙的狡黠,那熟悉的眼神,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嫪隐故意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太后说。”
他顿了顿,观察着吕不韦的神色,才缓缓道:
“相邦的茶,比从前更苦了。”
吕不韦心中一凛,这是赵姬在讽刺他,为了权力和朝堂之事,渐渐疏远了她。
他忽然想起商君书中“与君共治天下者,必先制其欲”的警句,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明日起,你照旧常侍太后左右,但记住......”
吕不韦缓缓起身,绕过案几,走到嫪隐面前。
他猛地攥住嫪隐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你的舌头是相府给的,若敢乱说话,本相便剜了它。”
说罢,他狠狠甩开嫪隐的手,转身回到案前,拿起密报继续阅读,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嫪隐额头上冷汗涔涔,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
他一边用袖子慌乱地擦拭着汗水,一边赔笑道:
“小人省得。太后近日迷上了齐国的《鸡鸣狗盗》戏本,整日念叨着孟尝君的奇谋,小人正在苦思冥想如何编排一出新戏。
将那狡兔三窟的计策,编得比市井的说书先生还要精彩三分。”
吕不韦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有节奏的 “哒哒” 声,仿佛在敲打嫪隐紧绷的神经。
“戏本之事你自去安排,切记别让太后觉得寂寞,若是伺候得不好......”话音未落,却又戛然而止,留下无尽的威慑意味在空气中蔓延。
说完,吕不韦转过身去,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他忽然想起邯郸的质子之争,随意的说道:“对了,你可曾听闻过‘赵若无长君,秦必伐之’这句话?”
闻言,嫪隐瞳孔骤缩,他当然记得,那是渑池之会后,藏在秦国密档里的绝密盟约。
当年作为将领,他曾在深夜的军帐中,反复研读这份足以搅动天下局势的文书。
此刻,吕不韦提起这句话,就像在他耳边敲响了战鼓。
只见吕不韦从暗格中抽出一卷泛黄的帛书,正是当年的秦赵盟约:“若赵佾入秦为质,赵偃必掌大权。而我们......”
他指尖划过 “质子” 二字,露出狠戾之色:“要让赵国自己选出最蠢的君主。赵偃越是心急,我们越要在暗处推波助澜。待到他登上王位,赵国......”
吕不韦冷笑一声,没有说完的话语,却在密室中回荡出令人胆寒的意味。
.........
三日后,龙台宫内烛火昏黄,赵王丹盯着案上赵佾的《请罪疏》,指尖反复摩挲着竹简边缘,将竹片磨得发了毛。
自巫蛊案暂缓彻查以来,满朝文武对太子的质疑声虽有所减弱,但市井间关于“太子弑君” 的流言却愈演愈烈。
更令他不安的是,秦国突然派使者前来,以“巩固邦交”为由,邀太子赵佾入秦为质。
“大王,秦国此举恐怕另有图谋。”
代相廉颇跪坐在青铜鼎旁,语气中满是担忧:“当年楚怀王入秦而不得返,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赵王丹揉了揉眉心,目光再次落在案头那枚刻满咒文的檀木人偶上,心中一阵烦躁:“寡人又何尝不知?但如今秦国势大,若公然拒绝,必然会给秦国出兵的借口。”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内侍的禀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启禀大王,秦国使者求见,言称我王久候太子,若赵王再拖延,怕是难以向秦国军民交代。
若太子不入秦,便视为赵国轻慢邦交,大秦铁骑将踏平邯郸!”
“啪!”
赵王丹闻言,手中的玉杯砸在地上。
他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和不甘,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