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安神香这三个字,李叙白和王汝凯齐齐对视了一眼。
王汝凯心里咯噔一下,顿生不祥之感,转头巡弋了一眼,看到了放在窗下的紫金铜仙鹤香炉。
那香炉里的熏香已经熄灭了,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那香炉上面的薄烟被吹的袅袅散尽。
李叙白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手在紫金铜香炉上轻轻一触。
香炉上一片冰凉,里头的熏香显然已经熄灭许久了。
他慢慢的揭开了香炉盖子,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那香炉里的香灰早就被清理的掉了,连边边角角里的灰烬,也都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李叙白凑到近前深深的嗅了两下,只闻得出余香袅袅,格外的清幽。
王汝凯往李叙白身边轻轻一撞,凑到香炉前深深嗅了嗅,转头瞥了李叙白一眼:“闻得出来吗你,你那鼻子是个摆设吧?”
李叙白嘁了一声:“怎么样,是这熏香有毒吗?”
王汝凯又深深的闻了闻,摇头道:“不像,这安神香用料格外简单,只有酸枣仁,合欢皮和柏子仁这四味药,若这四味药能引起中毒,那不知道多少人会中毒而死了。”
“王院使只闻一下就能分辨出安神香的成分,这鼻子可够灵的。”听到王汝凯的话,李叙白心悦诚服的讥讽了一句。
可王汝凯却从李叙白的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横了他一眼:“你干脆直接说我是狗鼻子得了。”
李叙白嘿嘿两声,却不太认同王汝凯的看法,半晌沉吟不语:“可是香灰要是没毛病,干嘛要清理的这么干净?”他倏然转头问韶音:“韶音姑娘,这几人的香炉都是谁打理的?”
韶音并没有听到李叙白和王汝凯方才的窃窃私语,听到李叙白的话,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道:“是垂华宫里专司花木瓜果的素琴。”
李叙白微微皱眉,奇怪道:“素琴是专管花木瓜果的,怎么会又管起熏香了?”
韶音沉声道:“太后娘娘不喜欢熏香甜腻的味道,垂华宫里惯常用的都是花草和瓜果的香味,这两日就让蓝音暂管着熏香了。”
说着话的功夫,王汝凯已经叮铃哐啷的将紫金铜香炉拆了个七零八落,拿着毛笔从香炉的缝隙里扫了些许残余香灰出来。
他拈起来在指尖狠狠搓了搓,再度深深的一嗅。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李叙白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猝不及防的一开口,吓了王汝凯一跳。
王汝凯踉跄了一下,劈头盖脸的骂道:“你小子怎么走路没声?是要吓死谁吗?”
“......”李叙白微微挑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院使,你的心虚的够狠的。”
“......”王汝凯怒吼了一声:“滚!”
李叙白从善如流,走出了大殿。
华延宫里除了韶音这个文太后的贴身宫女外,另外还有琴、棋、书、画四个掌事宫女和两个掌事总管内监。
这六个人下面,又分别管着十个宫人。
如此算下来,华延宫里的宫人众多,一个一个审问下来,颇为耗费时间。
为了尽快审问出结果,季青临便在华延宫里临时布置了四个鞫问室。
李叙白在廊下站了片刻,挥手叫过一个司卒:“季副尉呢?”
司卒行了个礼道:“季副尉在东厢房,审那几个华延宫的掌事。”
李叙白微微点头,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季青临抬头看了一眼,作势要起身。
李叙白摇了摇头,坐在了正在奋笔疾书记录的司卒的身旁,看着对面忐忑不安的女子。
他低头看了眼桌上的纸。
果然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司卒刚刚把那女子的名字写完。
正是方才韶音所说的素琴。
看到李叙白没有打算插手审问的意思,季青临轻咳了一声,继续问道:“素琴,你是掌管花木和瓜果的,这几日太后娘娘宫里所用之物,有哪些是经了你的手的,”他的脸色肃然,语气阴沉:“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被武德司查出来你有所隐瞒,后果你是知道的。”
素琴看起来年纪并不算大,但是在宫里的年头并不短了。
李叙白翻了翻记录了素琴平生的那页纸。
她是十三岁进的宫,起先在玉津园种花,后来因垂华宫重新种植花木,文太后一眼看中了她种的牡丹,便点了她进垂华宫伺候。
十七年下来,她也熬成了垂华宫的掌事宫女。
虽然只是个侍弄花木瓜果的差事,但这差事自然是有她手下的十个小宫女去做。
素琴自然不用再顶风冒雪,风吹日晒的亲手劳作了。
这十几年来她养的精细,年近三十了,一双手伸出来,比宫外的世家小姐还要细皮嫩肉。
李叙白不动声色的觑了素琴一眼,转头对季青临低声附耳了一句。
季青临神情微微一动,素着脸看着素琴,没有说话。
素琴倒还镇定,毫不犹豫道:“太后娘娘这几日病重昏迷,王院使又不让在殿中贡花,婢子便没有往殿里奉过花木瓜果,只奉了两日的安神香。”
“安神香是哪来的?”季青临见素琴没有隐瞒安神香一事,神情稍霁。
素琴毫无隐瞒:“安神香是上凤凰山之前医官院奉的,用之前婢子特意请沈副院使仔细瞧过了,那安神香绝无问题,婢子才敢给娘娘用的。”
“沈济安?”季青临重复了一句,继续冷着脸问:“那安神香送进垂华宫之后,除了你之外,便绝无第二个人碰过了吗?”
“没有了,”素琴毫不犹豫道:“凡是太后娘娘所用之物,婢子都收在箱子里锁起来了,钥匙一直贴身收着,那口箱子绝无第二人碰过。”
季青临又问:“那安神香还有剩余的吗?”
“有,”听到这话,素琴转瞬心领神会,从袖中掏出一串钥匙,摘下了其中一枚,递给季青临:“大人,这是箱子的钥匙,箱子上满雕了牡丹花,大人尽可搜查。”
季青临看了门口的司卒一眼。
司卒赶忙上前,拿过钥匙,招呼了另外几名司卒一同去了素琴房中。
听到季青临的这一番话,素琴就算再不明白,此刻也是灵台清明了,迟疑着问道:“大人,莫非是那安神香有问题?”
季青临上下瞟了素琴一眼:“怎么,素琴姑娘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