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刚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还没来得及坐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点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略显喘息的呼唤。
“诶，别走，给我等一下！”
姜眠动作一顿，疑惑地回头。
只见温情穿着一身略显单薄的居家服，头发也有些凌乱，像是匆忙间跑出来的，脸颊因为疾跑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正站在几步开外，微微弯着腰喘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姜眠有些意外，关上车门，转过身面对她。
“温情？有事吗？”
温情直起身，双手有些不自在地绞在身前，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直视姜眠。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半晌没发出声音。
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更显得她此刻的局促不安。
姜眠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目光平和。
终于，温情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语速极快，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生硬和撇清：“我，我可不是为了你才来的！你少自作多情！”
姜眠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温情像是被她的平静刺激到，语气更冲了几分，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急切。
“是赵明月！那个墨太太，她，她没安好心，我亲耳听到的！”
她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胸口微微起伏。
“哦？”姜眠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眸色深了些许，“你听到什么了？”
见她没有预想中的惊讶或质疑，温情愣了一下，随即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也像是要彻底划清界限，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只是语气依旧别扭。
“就在沈家花园，她打电话说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说要找什么突破口，沈家就是！还说要针对我们温家，不过我前两天晚上已经把这事告诉温矜怀了，我怕你不知道，我怕他为了担心你不告诉你，反正他谁都不在乎，就只在乎你！”
最后一句话，温情竟说得有几分娇憨的怨气。
她复述着那些让她夜不能寐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说完，她紧紧抿住嘴唇，偏过头看向旁边的绿化丛，仿佛那丛冬青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梗着脖子强调。
“我告诉你这些，完全是为了温家，不想看到温家因为她而惹上麻烦，跟你姜眠没有半点关系！你…你别想太多，我依旧是最讨厌你的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倔强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副色厉内荏，拼命想要维持住最后一点骄傲和疏离的模样，竟让人有些不忍苛责。
姜眠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看着她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表情，看着她那双明明泄露了担忧却硬要装出满不在乎的眼睛。
几秒钟的沉默后，姜眠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
温情被这笑声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地转回头，疑惑又带着点恼怒地瞪向姜眠。
姜眠迎着她的目光，唇角噙着一抹了然又温和的弧度，声音清晰而平静。
“好，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温情的耳边。
她也知道？
她怎么也知道？
温矜怀已经告诉她了？
温情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所有的武装，所有的别扭，在这一刻都被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击得粉碎。
她像个突然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和无所适从。
姜眠看着她这副呆住的样子，眼神柔和了些许，继续说道：“你能特意来告诉我，我很意外，”
她顿了顿，语气真诚。
“也很高兴。”
意外？
高兴？
温情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情况。
她预想中的场景，应该是姜眠的震惊、质疑，或者至少是凝重的追问，而不是现在这样平静，甚至带着高兴？
就在她呆立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了主宅的方向。
廊檐下，不知何时站了两道身影。
温老爷子拄着手杖，面容沉静，目光悠远地落在她们这个方向，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里似乎是欣慰。
而在老爷子身旁稍靠后的位置，温柔抱着手臂倚在廊柱上，依旧是那副高冷淡然的模样，但看向温情时，那眼神深处，似乎也掠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认可。
他们，他们都在看着？
他们听到刚才的对话了？
温情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猝不及防地冲上眼眶，让她瞬间慌了神。
她猛地低下头，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强装出来的镇定和疏离，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凌乱地冲回了大宅里，留下一个仓促而狼狈的背影。
姜眠站在原地，看着温情消失的方向，又抬眼望向廊下的爷爷和小姑姑，与他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晨光正好，微风拂过庭院，带来青草的清新气息。
一场看似突兀的告密，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收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