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展会开始了。
予意工作室的竹韵系列被安排在展厅一个相对僻静却视野极佳的位置,柔和的射灯精准地打在每一件作品上,翠色宝石与金属勾勒出的竹叶形态清雅灵动,吸引了不少目光驻足。
姜眠和许知妍站在展区一侧,正与一位相熟的收藏家低声交谈。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姜眠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耐心解答着关于设计灵感的问题。
许知妍则更关注作品本身的工艺细节,偶尔补充几句。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片和谐。
“啧,这套竹韵,看着倒是别致。”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花哨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男人,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眼神带着几分刻意挑刺的意味,在展柜前来回扫视。
旁边跟着几位看起来像是记者或评论员的人。
姜眠认得他,业内以言辞刻薄,偶尔收钱写黑文着称的所谓独立评论家,姓王,还是张乾安的故友。
姜眠神色不变,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王先生有何指教?”
王评论家用手指虚点了点展柜里那件以竹节为灵感的手镯,嘴角撇了撇:“指教不敢当啊,就是觉得这设计嘛,嗯,有点眼熟啊,尤其是这竹节的衔接处理和弧线,跟我几年前在巴黎一个小众展上看到的遗作,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嘛,不知道姜设计师,有没有借鉴过那位大师的作品呢?”
这话语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几乎是在直指抄袭。
周围的几位记者立刻竖起了耳朵,有人甚至悄悄打开了录音设备。
“你胡说八道!”许知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上前一步想要反驳,却被姜眠一个眼神轻轻制止。
姜眠正要开口,一个带着明显怒意和讥诮的女声却抢先一步,从围观人群的外围响了起来。
“我当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原来是王大师您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温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展厅,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黑色连衣裙,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凌厉,直直钉在那位王评论家身上。
她拨开前面的人,径直走到展柜前,也没有看姜眠和许知妍。
王评论家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温家的人,脸色变了一下,强自镇定道:“温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提出合理的质疑而已。”
“合理的质疑?”
温情嗤笑一声,双臂环抱在胸前,姿态带着一种天然的倨傲,她上下打量了王评论家一眼,语气慢条斯理,却字字戳心。
“您当然擅长质疑了,毕竟,靠着这一手质疑的本事,没少捞好处吧?姜眠不单单是姜家的设计师,还是温氏的首席设计师,你质疑的时候能不能动动脑子啊?况且我记得前年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抄袭风波,不就是您收了落选者的钱,写了篇长文质疑获奖者抄袭,结果被人扒出证据,差点吃官司吗?怎么,今天是又找到新金主了?还是说,您那双慧眼就专门盯着别人挑刺?”
她这番话信息量极大,而且直揭对方老底,毫不留情。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和议论声。
那几个记者也面面相觑,有些迟疑地收起了设备。
王评论家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温情,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您自己心里清楚。”
温情寸步不让,眼神锐利。
“至于您说的巴黎那位已故设计师,我恰好也知道,他的作品集我书房里就有一本,需要我现在就叫人送过来,让大家当场比对一下,看看所谓的异曲同工之妙,到底妙在哪里吗?还是说,您觉得只要是画竹子的,就都是抄的?”
她逻辑清晰,反击有力,更是摆出了当场对质的架势,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对方。
王评论家被她怼得哑口无言,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身边那几个跟班见势不妙,也悄悄往人群后缩去。
“看来王大师是没什么指教了。”
姜眠适时地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送客的意味。
“如果对作品还有其他疑问,我们欢迎基于事实的专业探讨,至于无端的猜测和影射,就请自重吧。”
王评论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周围人或鄙夷或看戏的目光中,再也待不下去,灰溜溜地转身挤出了人群,连那杯没喝完的香槟都忘了放下。
一场风波,被温情突如其来的犀利介入,迅速化解于无形。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精美的珠宝上。
许知妍松了口气,低声对姜眠说:“没想到温情小姐会…”
姜眠看着温情,温情却在她目光看过来时,立刻别开了脸,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言辞锋利,为她,或者说为温家出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她甚至没跟姜眠说话,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展柜里的作品,便转身朝着展厅另一个方向走去,背影依旧带着点傲娇的意味。
姜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笑意。
许知妍在一旁轻声感叹:“她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姜眠收回目光,看向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竹韵系列,轻轻嗯了一声:“那个姓王的,不过是张家的狐朋狗友罢了。”
是不一样了。
虽然嘴巴还是那么硬,但至少,行动上已经开始选择了站在对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