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詹还未回过味来，便听到皇上突然笑了下。
“再闹，四十税一也没了。”
刘詹明白了，“皇上放心，奴婢立刻让人把话放出去。”
“嗯，告诉他们，既然不想读，那就不读，朕不会改变主意。”
赵骜落下一枚棋子，语气很淡，“朕不需要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来为我大乾出力。”
“是！”
刘詹急匆匆退下，心里是爽了。
闹，让你们闹。
闹狠了，四十税一的这点特权也没了。
刘詹吩咐传出去的话很快在京里传遍。
原本被镇压得心里存怨的书生们心里一惊。
撕书的那些人更是面色一下就白了。
“什么四十税一，不是全部交税吗？”
人群中，有人受不住地大喊起来。
这道声音，就像一滴水溅到了烧热的油锅里，突然间就沸腾了起来。
“是啊，怎么是四十税一！？这跟我听到的不一样！”
“这事是谁先传的？”
有人恢复理智，开始质问。
有了先前全部要交税的铺垫，这会宫里传出的四十税一，就让他们容易接受多了。
总归还有一点特权，比起三十税一，这四十税一还算好的。
就在众人讨论着这事到底是谁先传出来时，有人嗤地一下笑出声。
“原本可是全免的，怎么，现在四十税一，你们就高兴了？”
这人站了起来，环视一圈，脸上露出不屑。
“全免都不要，你们真要这四十税一？”
有人认出这人，这是上一次会试没过的严举人。
是有功名在身的学子。
有人站出来，反驳严举人的话。
“你早就考取了功名，享受了先前的全免，现在没了，你当然不乐意。”
“可我们本就没有享受过这些，比起三十税一而言，我们当然高兴！”
“是啊。”
游行示威的这些人，全都被镇压在最大的会馆内。
在这里，除了有功名在身的学子外，还有屡考不中，或者还未上场试过，尚未考取功名的学子。
他们有些人，本身便也不是为了当官才来读书。
他们就是想改变一下命运。
考个秀才，或者考个举人。
只要比之前的生活好，对他们来说都是改变。
比起刚开始知道朝廷要取消免税田这个事时的绝望，到现在知道只是收取四十税一的事情。
他们怎么不能高兴了？
严举人被几人说得脸色一变，很是难看。
“你们就是活该过不了好日子！”
“全免不要，一点小恩就沾沾自喜，你们考不上，就是太蠢了。”
“你！”
有人气坏了，正要冲上去好好说道说道，半道上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人，他们可是招惹不起。
有功名在身的学子们原本还挺支持严举人说的那些话。
可听到这里，已经有人心里不喜了。
再如何，也不该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严兄，你说过了。”
有人站出来，想要劝严康裕不要把气氛弄得太僵。
可严康裕正在气头上，他冷静不下来！
他家贫农出身，凭着全族之力，他才能顺利考得功名。
这些免税田对他来说有多重要，那些权贵子弟懂什么？
“我没说过！”
他的目光扫向周围。
“你们一个个不敢说话，怕丢了面子和名声，我不怕，我来说！”
他冷笑，“什么四十税一，就算是五十税一，也不行！”
严康裕的话，在周围起了一阵小骚乱。
众人开始认真考虑严康裕说的那些话。
沈舟站在角落处，远远地望着，若有所思。
吕长青瞥了眼又在煽动众人情绪的严康裕，撇了撇嘴，看向沈舟。
“老爷，天快要黑了，回去么？”
沈舟原本都已经回到家了，听到动静，饭也没吃，直接就出了门。
队伍还未被镇压时，他就在旁边看着了。
被镇压后，也就一路跟着来到了这里。
他换了身衣服，若不站出来挑明身份，不认识他的人，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就这样站在人群里，听着这些人谩骂李侍郎。
甚至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在低声骂着皇上糊涂。
好端端的，竟然要改动这么好的决策。
沈舟听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
说皇上的，只敢指桑骂槐地低声骂几句，甚至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而骂李侍郎的，就大声多了。
如若不是皇上之意，现在被骂的，就是他了。
沈舟理了理被挤乱的衣摆，吩咐吕长青，“等会再走，你在这等我。”
未等吕长青回应，沈舟便抬步往里走去。
吕长青一看，吓了一跳。
这些人可正在气头上，这会过去，出事了怎么办？
想到这，吕长青没有听从沈舟的吩咐，连忙跟上去。
沈舟往后看了眼，见是吕长青，想了想，也没管他。
沈舟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常年得势，仕途一路顺畅，身为户部侍郎，仅次于尚书之位，户部的二把手。
足够重的话语权，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沉稳淡然。
因着与皇上私下相处久了，让他从内而外，都有种从容平和的贵气。
这样的气质，跟众人是不一样的。
他先前藏于人群后面，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可这会，他站出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这是谁？”有人低声询问，“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他？”
“我也没见过，许是别的会馆过来的。”
众人纷纷猜测着沈舟的身份。
忽而，有人惊呼。
“是他！”
“薛兄，你说的他是谁？”
“是啊，薛兄你别卖关子了，这人到底是谁啊，看着像是权贵之人。”
“我瞧着也是，薛兄，你怎么认识他的？”
旁边几人在说什么，薛巍然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愣愣地看着不远处正走过来的沈舟，浑身僵硬，心里五味杂陈。
他与沈舟相识那年，是因为乡试。
当年沈舟取得桂榜第一，而他，也在榜上。
两人是同期考过乡试的。
可这四年多过去，沈舟已然坐到了侍郎之位。
而他，还在为了会试努力。
他过来参加会试时，就想找沈舟联络联络感情了。
毕竟好歹也是有些情谊，加上又是一个省里出来的。
联络联络总没错。
可他始终碰不上这人。
甚至连帖子，都不知往沈家送了多少过去，却一直没有等到沈舟的回应。
次数一多，他也就歇了这份心。
可没想到，今日他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