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昙沉默地看着数值的变幻,沉默地握紧匕首。
当飞扬的冰屑全都落地,在地面化成冰凉的水时,她撕裂空间,离开了这里。
她的身影消失,裂缝却没有消失。
裂缝两端像是张开的蚌壳,一动一动。
里头也有东西一鼓一鼓慢慢向外蠕动着。
大约过去了三分钟,庞大的肉块从缝隙中冒出个头。
肉块同样裂开,露出藏在肉块中眼球一样的东西,上下转动,将洞穴内的每一寸地方都看在眼里。
这个眼球有人的脑袋那么大,浑浊发黄的虹膜中,瞳孔睁得很大,瞳孔上下缘的夹角却又很锋利,凶巴巴的模样。
很有意思的宠物。
聂莞心想。
像是夜如昙能养出来的东西。
“看够了没有,我要把你眼睛捂上了。这玩意儿会咬我,上次我反击情欲,就是被它给偷袭了!”爱欲概念一边说,一边也不等聂莞的回应,自顾自运转自己的意念,将聂莞微弱的意识包裹进它庞大的意念中,令她眼前昏黑,再也看不到那个古怪的肉块。
就在两只鬼魂即将把聂莞最后一丝意志也摄取走时,聂莞用来中断通话的力量消散,爱欲概念重新看到游戏世界内的情形。
还没完全看清楚,它就被吓得神魂震荡,顾不得自己还在被折返回来的祸福概念追杀,直接出手,把聂莞微弱的意识体攫取到第二世界,母鸡护崽一样藏进自己的意识内。
聂莞察觉到自己被抓到第二世界后,有一瞬间的下意识反抗,但仅有一瞬,下一刻,她就坦然处之,任由爱欲概念将她裹挟。
这反应让爱欲概念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坑了,一边跑路一边质问:“你是不是就等着我救你呢?”
聂莞幽幽道:“我怎么会预料到这些,因缘际会而已。”
她准备了三个法子,来保证自己即便被彻底吸收掉力量,也有办法全部收回,这三个法子都没有将爱欲概念包括在内。
说到底,她没有把概念当做自己人。
比起概念,她更信任觉醒后的npc。
但是这回,方法之一的帝释天还没来得及从空间里出来,就被爱欲概念一起拉扯到了第二世界。
眼下,是爱欲概念裹着聂莞,聂莞裹着帝释天。
一层意识体套着另外一层意识体,都是无形之物,却又都可以鲜明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聂莞意识衰弱,一进入爱欲概念的意识体,就立刻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压力。
庞大的意念、庞大的记忆,尽管没有明确传递给她,但就像隔着塑料往下坠的海水,沉甸甸的。
更要命的是,她的意识里本来就有另外一个概念的记忆。
之前还有肉身、有游戏系统帮忙钳制,现在仅靠着意识来到第二世界,所有帮扶的力量都消失,庞大的记忆便冲破限制,朝聂莞的记忆气势汹汹淹没过来。
聂莞几乎要被完全冲垮,昏昏沉沉的意识几乎要裹不住帝释天。
而帝释天完全没有做好准备,从被拖进第二世界时就昏昏沉沉,被聂莞的记忆所包围,所见只有一片昏花。
一时间,两个人的记忆完全搅和在一起,同样又被掺杂许多属于伪装概念的记忆。
聂莞恍惚觉得自己像是一锅大锅烩里的土豆,被烘得烂乎乎,谁来都能粘走一块。
好在眼下应该也没有别的人……
不,有!
聂莞感受到另外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意识体时,已经快消散的意念又迅速笼罩起来,挟着势在必得的念头朝着那个记忆裹去。
邵、文、君!
她算是真的被撕碎了,感受到这个人的时候,也会让每一片残躯再度调动起来,追着他不放。
在彻底崩溃的前一刻,嗅闻到邵文君的气息,尽管很淡,掩藏在浓浓的死气后,聂莞还是一瞬间恢复全部动力。
或者说不是恢复,而是直接进入某种暴走状态。
意识重新凝聚,像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挑开眼前迷雾,追着那一缕气息不停向前。
他不停地晃动,或许是有意识躲藏,或许是无力稳住身形,只能随波逐流,但无论因为什么,他总是离着聂莞很远。
聂莞已经忘却一切。
忘却自己身处何地,是什么处境,蒙受着什么威胁。
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前方那个隐隐约约的意识体。
小得像是萤火虫,在两个概念的庞大意念中,不过沧海一粟,载沉载浮,时隐时现。
聂莞跟着它不放,却时时有沉重的记忆扑面而来,噼噼啪啪的,像一个又一个嘴巴子。
起初聂莞还想要躲闪,躲闪几次实在躲不开,凶性大起,非但不躲,还直接张开自己,把那些记忆直接包裹然后直接碾碎,像是一口把对方咔嚓吃掉。
被嚼碎的记忆散落在她的意识中,如果能在这上头撒上一把着色试剂,那聂莞的意识斑斑点点都是不同的色泽、不同的记忆。
帝释天觉醒和未觉醒时的记忆、伪装概念自己的浅淡记忆以及“伪装”这个概念在文明积累中留存下来的累累思绪。
甚至还有一部分爱欲概念以及爱欲概念咬下的祸福和情欲概念。
所有这些,都被嚼碎储存在储存在她自己的意识中。
她的意识反倒被压制得蜷缩起来,仅有一线与外界勾连。
那一丝勾连内外的执念,就是要把那个荧光点也咬紧嘴里的恨意。
如果聂莞还足够清醒,也许还不至于如此。
但她太虚弱了,并且刚才是被邵文君和何舒雅的鬼魂伤成这个样子。
新仇旧恨,让她的恨意远超自己想象,爆发出来的力量也远超自己想象。
不知道追了多久,那个荧荧的光点终于到了伸手可触碰的地步。
杀红眼的聂莞忘记了自己要把他抓回来的本意,张口就咬下去。
记忆被她裹住,并且毫不留情地碾碎。
但是碾碎其他记忆时那种用身体摩擦碎石子一样的痛感没有传过来。
这道记忆好像一缕烟,没有任何重量,毫无障碍地融入聂莞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