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稻城城中心的时候,城中格外热闹,男男女女各站一方,敲锣打鼓声入耳,天香楼和醉仙楼上绑着红绸缎子,不断有花瓣洒下
“花蕊出来了!”
“是花蕊!”
一个蒙着脸的姑娘抱着琴在天香楼楼顶跳舞,舞姿款款,引得众人惊叫,男子女子亦丢着手绢
琴声婉转动听,不绝于耳
那姑娘赤着足踏上红绸缎,一边弹琴一边舞,丝毫不担心摔下来
“花蕊!花蕊!”
“这是在做什么?”止将军疑惑道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稻城一年一度的撒香节!姑娘是天香楼里的头牌!她们啊,卖艺不卖身,个个曲儿弹得好,长得美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甭管是什么达旦贵人,天香楼概不买卖姑娘!只买卖艺技!这可是我们稻城的一绝!”
“原来如此…我等确实不曾听说”
“那你们今日可有眼福了!”
“瞧!上面跳舞那个便是天香楼占榜三年的头牌花蕊姑娘!”
止渊一行二十几人津津有味看着,席盛行则蹙眉看着围了路的百姓
琴声,曲儿声,喊叫声,尖叫声,吵得他头疼
天香楼五楼的窗户被打开
穿着白袍的郎君双手撑着脸,正津津有味看着踩红绸的姑娘
站在楼顶撒花的姑娘们撒下花瓣,琴声也进入了高段
不经意的抬眸,席盛行便看到了那撑着脸嬉笑的郎君
抓着剑的手一松,剑掉在了地上,他眼眸瞪大,瞳孔骤颤
天地间,只余了那俯在窗口嬉笑的人儿
花瓣尽数落下,他高兴地双手去接,视线却和街上怔怔看着他的席盛行对上
他眨了眨眼,随即高兴地朝他挥手,笑容如春日的花儿
他身后出现一个女人,那女人指着他的额头说着什么,他委屈地撅嘴
窗户被关上的一刻,他还偷偷朝他挥了挥手
“待会摔下去,可就摔成了饼!就像你爱吃的烧饼一样扁!”
“我不要!”他撅了撅嘴
女人无奈叹息“不是秦姨责怪你,你瞧瞧你刚刚,多危险啊?啊?摔下去怎么办?”
“我不开窗户了嘛…”他委屈地甩了甩她的手
“你呀你,总是说不听”秦姨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饿不饿?”
“饿了,我想吃羹肉”
“那你不许再靠近窗户,听见没有?”
“好~”他瞬间眉开眼笑,亲昵地靠在她肩膀撒娇
“多大人了,还爱撒娇”秦臻臻轻笑
承安一听更是娇“秦姨最好啦~”
两人行到一楼,却发现一楼已经来了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不知道今日天香楼不迎客?”
承安紧紧抓着她的手“你们…你们是不是坏人!”
他叉着腰,瞪着眼睛“我…我去报官去!”
秦臻臻在心底叹了口气,将他往身后藏,目光凌厉地看向为首的止渊
“我说老头,不知道今儿个天香楼不营业啊?”
止渊差点气了个倒仰,他不过三十二尔尔,她喊他老头???
他想说些什么,可席盛行没有开口,他也不敢僭越
秦臻臻目光看向中间一直盯着承安的席盛行,这个人的穿着最昂贵,绝非是稻城中人
“你们想干嘛呀?来了稻城就要守稻城的规矩!真当自己是皇帝了呢?滚出去!”
席盛行拿出玉玺“朕,今日将天香楼包了”
秦臻臻看了两眼,然后麻溜跪下
“草民秦臻臻,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皇帝啊…
承安还在一旁疑惑
“秦姨,他是官吗?他是的话,那我们还能报官吗?”
“过来,听话啊,跪下来”
“哦”他乖乖跪在地上
席盛行上前将他捞进怀里
“国…国师?”
他穿着白袍,瞧着不大聪明,说话也娇娇傻傻的,他们还真没注意看,如今被席盛行牵扯着,他们才看清
“国师!”
“真的是国师!”
“国师!你没死!太好了!”
承安有些警惕地推开席盛行“你干嘛?我报官抓你了哦”
席盛行将他拉回,紧紧摁在怀中
眼泪滚落,他颤抖着手抚摸他的脸
是他…
是楚清辞…
“你哭什么?”他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他低头吻上日思夜想的唇,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不让跑
慕言一行人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后赶忙拉着秦臻臻关门离开
承安睁着眼睛好奇看着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哭
待一吻落,他已经软倒在他怀中,站都站不稳了
席盛行似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哭又笑
承安不耐烦推开他“你干嘛呢!你勒的我不舒服!”
他抬腿就往门口跑,打开门去找秦臻臻,然后扑进她怀里
“秦姨,有坏人,我不喜欢”
秦臻臻将他往身后藏
“各位,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国师,什么楚清辞,什么楚家长子,我只知道,他是我救回来的,他现在没了记忆如同痴儿,自然是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不管你们再如何说,也不能带走他!他是我救回来的!”
“就算是天子,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你们还能强抢不成!”
席盛行踏步出来,将怀中的宣纸拿出
宣纸上,赫然便是楚清辞的模样,只是他穿着昂贵的浮光锦缎绣红袍,那料子,便是卖了天香楼也买不起一块
“他,朕必须带走,你救了他,要什么赏赐朕都能答应你,他并非什么痴儿,乃是大明国师楚清辞!”
“空口无凭!谁知道这个画是不是你们早便蹲守在此地画的!”
席盛行上前轻轻扯过躲在她身后的楚清辞,牵着他的右手,右手大拇指侧边,有宫印
“这个印,一旦印上,十年不变,下一个十年,需要继续刻印,这个,乃是大明国师专属”他尽量放缓语气,担心将人吓到了
秦臻臻沉默了
她当时发现的时候确实想过有这个印的人不简单,可那时候他痴痴傻傻,身体弱到连起身都做不到,她没办法放任不管,便一直好好养着他
却不想,原来他是一年半前便辞官的国师
“放开我!”承安挣扎着,见挣不开,他可怜兮兮看着秦臻臻“秦姨,坏人…”
秦臻臻看着眼前一行二十个男人,不知何处来的勇气,她上前抓着他另一只手“草民不知道什么国师不国师,他是我捡回来的,花了大钱救活的,是养来以后给我养老送终的!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够随意将人带着吧?承安,你愿意跟他们走吗?”
慕言上前一步,席盛行挥手让他下去
“不要!”承安疯狂甩着席盛行的手,竭力往秦臻臻那边靠“坏人,放开我!”
席盛行将他打横抱在怀中“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看向秦臻臻,眼眶已经红了
“放开我…嗯!嗯~放开我!”承安各种闹腾
“草民大半年前捡到他时,他已经快死了,那时候草民以为是尸首,本打算埋了,可他还有心跳还有微弱的气,草民将他带了回来,回程的路上四处找大夫保住他的命,他昏迷了两月,醒来便是这样的,大夫说,他把过往都忘了,他没有一丝曾经的记忆,最初,他连话都不能完整表达…甚至渴了,饿了,该怎么做,怎么说,他亦不知道,就似一个襁褓(qiang,bao)里的孩子”
席盛行将脸埋在他脖颈,声线哽咽到了极点
“谢谢…”
谢谢她救了楚清辞
“你怎么了”承安扒拉他的脸,非要眼睁睁看着他哭不可“羞羞,哭鼻子”他将食指放在脸上划拉,做出哭的动作
席盛行抓着他的手,看着他断缺的地方“疼吗?”
这是孟西洲的人切下的
承安摇头,反倒问他“你疼吗?”
“疼…”他指着心脏
“呼~呼~”他吹了吹气,还摸了摸“好了,不疼了,痛痛飞走咯”
席盛行勾唇,眼泪虚化了他的视线,他摁着他的头吻他
止渊一行人吓得麻溜带着秦臻臻跑了
此等秘辛,岂是他们能看的!
承安挣脱不得,只得生无可恋受着
一吻结束后,他喘息着打他“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他强调
“好,不喜欢…”他抚摸他的脸
“好饿…”他捂着肚子,嘴巴一扁
“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
……
马车里准备了许多吃食,慕言几人在与秦臻臻交涉
最后
天香楼的姑娘们都出来与承安道别
“安安,一路平安…”
“安安,要记得姐姐,可明白?”
“安安,要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承安懵懂点头“好~我吃完就下去看你们”
姑娘们掩帕哭泣,心知他什么都不懂
最后是秦臻臻装了一包袱的零嘴
“安安呐,跟着他,跟着他去吃遍天下的美食,等你吃完了天下的美食,便能回家了,知道吗?”她强忍泪水
“好哇好哇~我到时候给你们带全天下的美食回来!”
“好…安安,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她强忍泪水,放下了帘子
他不属于这里,宫中人来带他走,她一介平民,又如何能阻拦…
“唔?”他疑惑看着放下的帘子“秦姨是不是哭了…”他放下糕点,嘴巴一扁,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没有,她是高兴,高兴你能去尝遍天下的美食”他擦掉他的眼泪
承安点头“那我多给她带些回来”
“好…”
他眷恋地抚摸他的脸
他比当初更加瘦了,甚至当初习武练出的肌肉也没有了,整个人瞧着羸(lei)弱消瘦
马车驶离,秦臻臻还追了许久,最后实在追不上了,只能扶着墙看着马车消失在前方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毕竟他浑身贵气,那张脸美得倾国倾城,绝非是池中之物
可到底是她带了半年的孩子
承安承安
他身上那些伤让她光是看着便于心不忍,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这个名字是她给他的祝福
她想要他往后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