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龙钰轩这边,他从石门溜出来时,衣摆还沾着门轴处的积尘,刚踏入过道,一股滞重的寒意便裹着黄雾扑面而来。那雾并非寻常水汽,倒像凝固的油脂,粘在灵力屏障上竟微微下滑,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痕。他一时不知该往哪走,只觉四面八方的黄雾都在缓缓涌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藏在雾后窥伺。
龙钰轩心里一动,指尖倏地燃起一簇暗金色玄火,不烈却亮。火苗在指尖轻轻晃动,将周围丈许内的黄雾逼开半寸,他俯身细看屏障上附着的雾粒,只见那些黄雾在快触到玄火时,竟会微微蜷缩,像活物般避开。
待感知到周围灵力波动全无,确无人影后,龙钰轩缓缓闭眼。一缕淡青色灵力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涌向眼部,待灵力在眼眶处凝聚成团,他的睫毛上竟凝了层细碎的荧光。下一瞬他猛然睁眼,眼前的景象骤然变了,原本模糊的屏障表面被放大了数十倍,连屏障上细微的灵力纹路都清晰可见。这种凝聚灵力成球面,覆盖眼睛的手段,便是鬼医教他的“视微”之术。
要说一般修行者几乎是用不到这种技能,从前跟着鬼医行医时,他常靠这本事观察病人皮肉下的毒虫卵,伤口经脉中的淤塞,却从未想过会在这般诡异的地方派上用场。
借着视微,他终于看出了端倪,周身的灵力屏障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球状物体,那些球体通体呈半透明的淡黄色,里面似有淡青色的液滴在缓缓流动。更骇人的是,每个球体表面都伸出七八根比发丝还细的触手,正随着黄雾的涌动来回扭动。
“这到底是什么?”龙钰轩盯着那些蠕动的球体,心底的震惊像潮水般往上涌。他见过最细小的虫类幼虫,也比这球体大上数倍,更何况这些东西还长着触手,竟能主动攀附屏障!看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他只觉双眼又酸又涩,眼角渗出细泪,视微之术本就耗损目力,再加上长时间使用,更让他眼部刺痛难忍。
龙钰轩忙闭眼调息,待眼底的酸胀感稍缓,他抬手一挥,指尖玄火骤然暴涨,化作半人高的火团悬在头顶。火光将过道照得亮如白昼,他顺着墙壁仔细搜寻,这过道里的黄雾浓淡均匀,必然有一个持续渗出的源头,只要找到源头,或许就能找到出路!
果然,行至过道拐角处,他瞥见墙壁下方有个指节粗的小洞,黄雾正从洞里缓缓渗出,洞口周围的石壁已被染成了淡黄色,看上去竟有些黏腻。他刚要俯身细查,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嘶吼,那声音沙哑凄厉,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分明是魔狼的吼叫!
龙钰轩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他抬手熄灭玄火,周身灵力骤然收敛,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将气息隐在屏障之内,只留一缕微弱的灵力感知着嘶吼的方向,悄然朝过道深处潜去。这一路走得异常平静,别说巡逻卫兵,连半丝人影都没撞见,他心里越发蹊跷。
拐过第三个弯道时,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赫然出现在眼前。那铁门足有丈高,门板上布满了凹痕,缝隙里渗出的黄雾比别处浓了数倍,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与腐臭味。魔狼的嘶吼,正是从铁门后传来的!
龙钰轩轻手轻脚挪到门边,指尖凝聚一丝极淡的灵力,顺着门缝探了进去。透过那道指宽的缝隙,他看清了屋内的景象,里面是个二丈见方的牢房,墙壁上嵌着数根粗如手臂的铁链,靠墙的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刑具,带倒刺的铁钩,烧得发黑的烙铁,细如针的铁刺。每样刑具上都沾着一层粘稠的黄色液体。
牢房中央的石台上,一头黑毛魔狼正被铁链紧紧缚住,铁链深深嵌进它的皮肉,渗出的鲜血与黄雾混合在一起,在石台上积成了一滩黑黄色的污渍。魔狼的四肢已被打断,脑袋无力地垂着,唯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旁边两个穿着灰袍的人正围着石台,其中一人拿起一根半尺长的铁刺,狠狠朝魔狼的后腿刺去。“噗”的一声,铁刺穿透皮肉,魔狼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黑红色的血顺着铁刺往下淌,那灰袍人面无表情,拔出铁刺之后,换了个位置再刺!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龙钰轩心底疑惑不已,他见那两个灰袍人周身灵力波动微弱,修为顶多到玄灵境,当下便想冲进去制服二人,一探究竟。
就在此时,牢房内侧的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钱青满!他依旧穿着那件玄色的锦袍,只是衣摆上沾了些淡黄色的污渍。
龙钰轩心里一紧。只听钱青满开口问道:“我说的几处地方,都试过了吗!?”
其中一个灰袍人躬身说道:“这畜生全身,除了几个要害部位,我们都试过了,根本无效······。”
“行了行了!你们退下吧!”钱青满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两人躬身行礼之后,从后面的暗门离开了。
龙钰轩心里微微有些紧张,这牢房之内也遍布黄雾,钱青满竟没有撑起丝毫灵力屏障!那些黄雾就贴在他的衣料上,甚至有几缕顺着他的领口钻了进去,他却浑然不觉,他也是感染者!
一个可怕的想法正在龙钰轩的心里慢慢浮现!
就在他沉浸在思索中的时候,猛然听见屋内钱青满冷喝了一声:“什么人在门口鬼鬼祟祟!出来!”
龙钰轩心里一惊,他看了头顶一眼,心思电闪,若是发动金身绝技,再全力用玄火轰击头顶,打开出路的时间应该是足够的!想到这里,他压下了心中的情绪,坦然推门走了进去。
“是你!?”钱青满看到他时,瞳孔骤然收缩,显然没想到龙钰轩竟能找到这地下暗道。但下一瞬间,他脸上便布满了阴险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不错!胆子倒是不小!你可知这地方是什么去处?不怕我杀了你吗!?”
龙钰轩盯着钱青满的眼睛,强装镇定道:“钱老!我本以为你们只是在利用这些不知名的东西害人,没想到……你们居然已经主动被黄雾感染!是我先前疏忽了!不过,你想杀我,却没那么容易!”他说话时,指尖燃起火苗,周身的灵力屏障也悄悄加厚,他在提防钱青满突然动手。
“哦!?”钱青满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像在看一只困在陷阱里的猎物:“凭你这点修为,也想在我手下逃脱,未免有些异想天开!看你如此年轻,老夫倒也不忍心动手!这样吧,你撤去屏障,我们来好好聊聊如何!”
龙钰轩微微皱眉,目光扫过石台上奄奄一息的魔狼,又警惕地打量了屋内一圈,除了那扇暗门,再无其他出口:“既然大家都知根知底了,我也不再绕弯子!你们到底听命于谁?若是能带我去见一面,我倒也愿意试一试这黄雾的厉害!”他故意这么说,实则想套出钱青满口中神明的底细。
钱青满脸上满是玩味笑容:“你小子奸诈无比,老夫早有耳闻!不过今天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况且,老夫是在帮你!”
“帮我!?”龙钰轩眼神闪烁不定,脸上满是警惕之色。
钱青满脸上的笑容越发玩味,他转身拿起桌上的铁刺,走到魔狼身边,又朝魔狼的腹部狠狠刺了下去。“噗嗤”一声,铁刺穿透了魔狼的皮肉,魔狼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随后便像脱力般瘫软下去,唯有喉咙里还在发出微弱的呜咽。
龙钰轩缓缓走到他的对面,看着眼前已经濒死的魔狼,他接着说道:“若是我猜的没错,这种黄雾对魔狼是完全无效的,对吧!?”
“你懂什么!?”钱青满甩手放下铁刺:“这是神明的恩赐!只有人类能够获得!像这种低等的野兽,根本无福消受!龙钰轩,只有经历过神明的洗礼,才能真正称之为人!而你,现在只是一个下等物种而已,眼界也只局限于这小小的一方世界!”
龙钰轩一边谨慎注视着对方,一边追问道:“说来说去,那神明到底是谁?它有什么本事?还请钱老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