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烛火来回跳动,映得龙钰轩玄色衣袍上的暗纹忽隐忽现。他垂着眼帘,装模作样地沉默了半柱香功夫,才忽然缓缓仰头,吐出一口带着刻意营造的释然的浊气。
他脸上带着一种顿悟的神情,谦恭的说道:“钱老,我终于明白了,这浮屠大千世界,有那么多值得追求的东西,之前是我肤浅了!”说着,他深深弯腰鞠了一躬。
钱青满枯瘦的手指抬起在胸前轻轻揉搓着,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哼,一股细密如蛛网的精神力骤然散开,悄无声息地探查着,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
龙钰轩只感觉周身一冷,打了个寒颤,感觉到对方的精神力探查,他维持着鞠躬的姿态,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匀,半点破绽也不肯露。
片刻后,钱青满的精神力缓缓收回,龙钰轩才直起身,眼帘依旧垂着,不敢抬眼去看对方的神色,只恭声问道:“钱老,您还有什么吩咐?”心底却暗自捏了把汗,方才那番“顿悟”已是险棋,他不敢再多问半个字,生怕多说多错,让这老狐狸看出端倪。
钱青满盯着他看了半晌,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疑惑,为何这小子身上半点精神讯号都探不到?寻常人被安羽之神“点化”后,总会有特殊的精神波动。可眼前这龙钰轩,竟像是块油盐不进的石头。难道此人当真与众不同,是天生的“神选者”?
念头转过,钱青满脸上的疑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威严的肃穆,枯瘦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一敲:“很好!能沐浴在安羽之神的恩赐下,已是你的福气。好好修行,有朝一日,你也能成为受万人敬仰的尊贵之人!”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淡:“现在回去吧,把神明的祝福,赐给你那些还在愚昧中挣扎的低等族人们!”
龙钰轩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攥紧了手心,方才钱青满明明说要带他去进行高阶洗礼,怎么转眼就变了主意?没有高阶洗礼的由头,他还怎么继续套话,查清清教的底细?
想到这里,龙钰轩先是躬身答道:“是!属下定不辱使命!”完了之后,他直起身,接着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属下有一个朋友,叫张迁,他似乎没法接受神明的祝福,若是碰见他,属下该怎么办呢?”
“哼哼!张迁是吗!”钱青满听到这个名字,嘴角忽然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枯瘦的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像是老树皮上裂开的沟壑:“对付他,哪里用得着我们出手?你只要告诉他一件事,保管他自寻死路!”
龙钰轩眼神骤然一凛,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却只是微微低下头,声音平稳无波:“请钱老示下。”
钱青满缓缓转过身,背对着烛火,身影在墙上拉得又细又长。他踱了两步,脚下的青砖发出轻微的声响,才猛地回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得意:“你只要告诉他,当年他父母遭遇伏击,全是因为那李长卿故意泄的密!”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龙钰轩的心底炸开。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张迁的母亲当年怀着身孕,本是想找个清静地方待产,却因为行踪泄露,被一群强者围攻,最终血洒当场。而张迁也因为母亲惨死时的重创,天赋尽失,成了人人嘲笑的废人,后来若不是张忠离踏遍千山万水,搜集了无数天材地宝,恐怕连修行的门槛都摸不到。
这些过往在脑海里飞速闪过,龙钰轩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可脸上却故意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眉头微微蹙起:“钱老,属下愚钝,还请您说清楚些,张迁的父母,到底遭遇了什么?”
钱青满见他这副模样,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他走到龙钰轩面前,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着你,其实那李长卿也是我们的人!只是·····这个人有些特殊,他的信仰有些不坚定!当时那张忠离查到了我清教一处重要据点,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除掉他,正好那个时候他妻子怀有身孕,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居然两个人单独离开了道玄宗,去找了一个无人之地,这不是给我们创造机会么,嘿嘿嘿····。”
说到这里,钱青满忍不住低笑起来,笑声嘶哑得像是破风箱在响:“我们得到消息的当晚,就派了十五名皇灵境强者去伏击!那山谷四面环山,他们插翅也难飞!”
龙钰轩心里一惊,这件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他们居然就有至少十五名皇灵境强者?!要这样看来,这清教的实力在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强,真是难以想象!想到这里,龙钰轩压下心底的情绪,开口道:“可是······最终张忠离还是没死,为何不直接派仙尊强者出手呢?”
钱青满轻轻摇头:“你以为仙尊强者是那么多的么,中州道玄宗对我们清教打压非常厉害,当时加上我,是有两名仙尊,只可惜,另外一人不幸殒命,而老夫当时也正在休养疗伤,不能亲自出手,不然的话,岂能让那张忠离逃脱!”
听到这,龙钰轩看向地面的眼神颇为凝重,他已经大致搞清了其中的原委,张忠离因为发现清教的重要据点,因而被他们盯上,而碰巧的是,当时张迁的母亲已经到了分娩的重要时刻,所以张忠离才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他本是想护着妻儿平安,却没料到身边最信任的李长卿会背叛,将他们的行踪泄露给清教,最终酿成了那场惨祸。
钱青满脸上神色渐渐变得阴狠:“那张忠离后来暗中探查,杀掉了我们清教十几名好手!此人一直是我们的一个大麻烦,想不到最后死在了他儿子张迁的手里,真是报应啊!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密室里回荡,龙钰轩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寒。
他笑了几声,接着说道:“正好这个张迁现在与李长卿有些隔阂,你去把这件事告诉他!让张迁去自投罗网!李长卿料理他还是很轻松的!”
龙钰轩此刻心里已经被愤怒与震惊所填满!张迁与张忠离的所有遭遇,居然皆由李长卿而起。听这钱青满的意思,李长卿也是被感染的状态?!!不对!刚才他还说李长卿的信仰不坚定,或许是因为剑印尘心的缘故!
这个念头闪过,龙钰轩的呼吸骤然一滞,却依旧维持着恭敬的神色,缓缓点头:“属下明白了,定不会让钱老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