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引擎的轰鸣声在密闭的舱体内回荡。
机身微微倾斜，朝着东南方向，在地图上呈现为大片褐色皱褶的区域——
霍加尔山脉飞去。
机舱内光线昏暗，红色警示灯有规律地闪烁。
队员们最后一次检查装备，金属碰撞和卡扣锁定的声音此起彼伏。
威龙站在过道前，声音压过了引擎噪音：
“根据综合情报，哈夫克的秘密生物实验室，极有可能隐藏在矿区的‘贯穿’作业区。”
“他们利用盾构机掘进的巨大噪音和震动，掩盖实验室的能源消耗和人员物资进出。”
黑狐调出矿区的三维结构图，在虚拟屏幕上标注：
“‘贯穿’区是最深的作业面之一，有独立的通风和电力系统，与主矿区通过狭窄的巷道连接，易守难攻。”
“我们的计划：在前沿基地降落，换乘全地形车快速接近，然后分为两组。”
“A组，由我、威龙、红狼、磐石、无名组成突击队，负责突破巷道，压制守卫，直扑实验室核心。”
“b组，牧羊人、骇爪，你们的核心任务是保护徐博士，在A组控制区域后跟进，进行现场采样、证据固定和病毒状况评估。”
徐若琳坐在靠舱壁的位置，身上已经套上了厚重的生化防护服，透明的面罩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骇爪正蹲在她面前，帮她最后调整防护服的密封条，动作利落。
“气密检查完毕。”
骇爪拍了拍博士的肩膀，然后从自己腿侧的枪套里抽出一把紧凑型手枪，退出弹匣检查了一下，又重新装上，递到徐若琳手里。
“博士，拿着。以防万一。”
骇爪的声音透过面罩有些闷，但很清晰，“保险在这里，扣这里是上膛。”
“记住，除非有人要伤害你，而且我们顾不上，否则别轻易用。”
“开枪时手要稳，瞄准下半身，后坐力不小。”
徐若琳有些笨拙地接过冰冷的手枪，握了握，重量让她手腕一沉。
“我……我尽量不用。”
“最好用不上。”
骇爪站起身，为了缓解气氛，她隔着面罩看向徐若琳，语气故意带点调侃，“哎，博士，之前都没听你提过，国内还有个教分子生物学的男朋友呢？藏得挺深啊。”
徐若琳愣了一下，随即面罩下的脸似乎有些泛红：
“也……也不是刻意藏。就是觉得，私事不好在工作场合多说。”
“那他对你好吗？”
骇爪挨着她坐下，继续问，像姐妹间闲聊，“要是让他知道，你差点被炸弹袭击，还跑这种地方来，会不会心疼死？回头会不会找我算账，说我没保护好你？”
徐若琳被逗得轻轻笑了，紧张感消散了一些：
“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点书呆子气。知道我来这里，担心得不得了，每天都要发好多消息确认我安全。算账肯定不会，他胆子还没我大呢。”
“平时见面多吗？你们一个搞植物病毒，一个搞分子生物，应该有共同语言吧？有没有什么特别浪漫的事？”
骇爪追问，机舱另一头，正在检查外骨骼关节的黑狐似乎微微侧耳。
“见面……其实也不算特别多，都忙。但每次见面，哪怕只是一起在实验室食堂吃个饭，或者晚上在校园里散散步，都觉得挺安心。”
徐若琳回忆着，语气变得柔和，“浪漫……谈不上吧。最‘浪漫’的大概是，有一次我实验遇到瓶颈，心情很差，他默默陪我在实验室待了一整夜，帮我分析数据，一句话都没多问。后来天亮了，给我带了热豆浆和油条。”
“听着就靠谱。”
骇爪评价道，“那……他会不会欺负你？比如吵架了不让你？”
“他不会吵架。”
徐若琳摇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有时候反应慢，或者钻牛角尖，他会很耐心地解释，或者干脆等我自己想通。欺负就更不会了。”
“啧啧，这么好的男人。博士，回去赶紧订了吧！”
骇爪拍了拍她的防护服，“对了，订婚打算怎么弄？有想法没？”
提到这个，徐若琳的眼睛亮了起来，话也多了些：
“嗯！有想法的！等这边病毒的事情解决了，回去就按我们的想法办。”
“不想要太隆重复杂的，就请最亲的家人，还有我实验室的同事们，我带的那些学生……”
“哦，算起来，他们是我当老师后带的第一批学生呢，虽然只带了半年就出来了……我想穿一件香槟色的礼服裙，不要很蓬的那种，简洁一点的，我早就看好了样式……”
她细细描述着对简单温馨仪式的向往，脸上洋溢着属于年轻女孩的幸福光彩，与周遭冰冷的武器装备和肃杀气氛格格不入，却又格外动人。
说着说着，她语气忽然低了一些，带着一丝淡淡的、释然的感慨：
“其实……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我有时候反应是有点迟钝。”
“王文渊学长那时候……我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只是当时自己都没太想明白，表达得又含糊……
“结果就错过了，现在想想，可能就是有缘无分吧。”
骇爪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不远处的黑狐，后者似乎正专注于手上的终端屏幕。
她收回目光，对徐若琳说：
“过去的就过去啦。现在你有你的幸福，他有他的……咳，麻烦。”
她故意顿了一下，“不过说真的，博士，你这性格，好得都没脾气了，私下里是不是个小可爱？学生们肯定特喜欢你，把你当姐姐吧？”
徐若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学生们……是挺可爱的。有时候我做实验忘了时间，他们会偷偷给我带饭。”
“这就对了。”
骇爪站起身，“所以，为了能赶紧回去当你的漂亮新娘和好老师，博士，待会儿一定要跟紧我，注意安全。战场可不是实验室。”
“你也是，晓雯，一定要注意安全。”
徐若琳郑重地说。
这时，威龙的声音插入通讯，带着新的信息：
“刚接到赛伊德的消息。”
“他和他的旧部已经从陆路出发，高速向矿区逼近。”
“他们的任务是利用我们对实验室的突袭制造混乱，同时提前摧毁矿区的盾构机主要动力系统和可能存在的生产线，切断实验室的掩护和逃逸通道。”
他顿了顿，补充道：
“班宁少校也在赛伊德的队伍里。”
机舱角落，一直沉默擦拭武器的无名，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
短暂的沉默后，威龙将通讯频道的一个子频道权限临时开放给无名。
频道接通，双方都没有立刻说话。
过了几秒，一个冷静干练的女声传来，是班宁：
“儿子，很高兴能够再次与你并肩作战。”
无名：
“妈妈，这也是我的荣幸。”
“注意安全。”
“您也是。”
简短的问候，没有更多煽情的话语。
所有的担忧、牵挂，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都压缩在这最朴素的叮嘱里。
通讯随即切断，双方都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到来的任务上。
有些感情，在战火中诞生，也注定要在战火中以这种沉默而沉重的方式维系。
突然，一直埋头在终端前、眉头紧锁的比特猛地抬起了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找到了！阿米尔的踪迹！”
所有人都看向他。
比特快速将一张卫星图片和信号溯源数据共享到小队屏幕上：
“他离开迈尔祖格后，没有像我们预想的躲进沙漠深处或逃往邻国。而是一路向西南，穿越沙漠，行进路线……最终指向也是霍加尔山脉！”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蜿蜒的线：
“速度很快，几乎是直线穿插。他要去矿区！他想干什么？投靠哈夫克？还是……那里有他必须去完成的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这是我们抓住他的最好机会，也可能是最后机会。”
“比特，持续追踪他的信号，一进入有效打击范围，立刻通报坐标！”
“明白！”
比特不会再让这个背叛者逃脱。
“所有人，最后检查！”
威龙的声音提高，“武器！外骨骼！通讯！我们即将降落在前进基地，落地后按计划快速换乘，突袭行动即刻开始！”
机舱内响起一片拉枪栓、检查能量电池、确认外骨骼系统自检完成的声响。
运输机开始降低高度，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透过狭小的舷窗，已经能看到下方褐色山脉狰狞的轮廓和零星闪烁的灯火。
骇爪最后帮徐若琳检查了一下面罩的密封性和氧气读数，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利落地扣好安全带。
她戴上全覆式战术头盔，压下防弹面罩，眼前的hUd瞬间亮起，显示出高度、速度、队友标识、武器状态等一系列信息。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
机身一震，起落架接触到了粗糙的简易跑道，在剧烈的颠簸和摩擦声中开始滑行。
霍加尔山脉，到了。
飞机降落之后，轮胎碾过碎石和沙砾，发出刺耳的声响。
三辆经过改装、加装了轻装甲和机枪塔的全地形突击车冲出前进基地，扎入霍加尔山脉边缘的荒芜地带。
车上，GtI队员们全副武装，外骨骼系统在颠簸中提供着稳定的支撑，面罩下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迅速后退的、被侵蚀得奇形怪状的山岩。
“保持间隔！注意两侧高地！”
他们刚刚驶出基地不到两公里，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轰鸣。
所有人都下意识回头。
只见夜空中，那架送他们来的战术运输机刚刚拉起机头准备返航，机身侧后方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火球。
一枚从附近山地隐蔽处发射的便携式防空导弹精准地咬住了它。
运输机拖着浓烟和火焰，像一只折翼的巨鸟，挣扎着翻滚了几下，便一头栽向远处黑暗的山谷，随即腾起更大的火光和爆炸声，照亮了小半片天空。
“妈的！有埋伏！”
磐石在机枪塔上咒骂一声，枪口迅速转向导弹来袭的大致方向，但那里早已恢复死寂。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黑狐的声音冷静，快速分析，“击落运输机，切断我们快速撤离的通道，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威龙脸色铁青，但并未慌乱：
“改变原定路线A，按备用路线b前进！利用干河床和峡谷掩护！车队加速！”
突击车引擎咆哮，偏离了相对平坦的戈壁，冲入一道蜿蜒曲折的干涸河床。
河床两侧是高耸的岩壁，能有效遮挡来自高处的视线和直射火力。
车厢内颠簸得更加厉害。
徐若琳紧紧抓住扶手，脸色发白。
骇爪一手稳住她，另一只手始终按在枪上，目光透过面罩，死死盯着车外飞速掠过的岩壁阴影。
“博士，抓紧！别看外面，低头！”
骇爪喊道。
“我……我没事。”
徐若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
车队在河床中疾驰了约十分钟，重新驶上相对开阔的地带。
这里有一条废弃的、锈迹斑斑的窄轨铁路，蜿蜒通向山脉深处，那是战前矿区使用的运输线。
“沿铁路线前进！注意铁轨两侧可能的IEd！”
突击车降低了些速度，但依然保持着高速机动，沿着铁路枕木间的空隙颠簸前行。
车轮碾过碎石和锈蚀的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
突然，从山脉南侧远远传来了几声沉闷的、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爆炸声，紧接着是隐约的、持续了一小段时间的轰鸣倒塌声。
“是赛伊德他们！”
威龙看了一眼终端上刚刚更新的信息，“他们提前得手了！盾构机动力系统被瘫痪！”
几乎同时，威龙的加密通讯频道里传来了赛伊德的声音，背景隐约有枪声和呼喊：
“威龙！盾构机停了！我们在南面出口和几个通风井建立了防线，暂时挡住了里面的守卫！”
“但侦测到尼日尔-阿萨拉边境方向有不明车队活动，可能是哈夫克的正规军！我们这边会尽全力拖住，不让他们接近你们突入的区域！你们抓紧时间！”
“收到！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贯穿区域！”
威龙回复，随即在小队频道通报，“赛伊德已经为我们扫清了主要障碍，并挡住了外围援军。”
“现在，矿区内部的守卫可能被惊动，会更加警惕。”
“此次行动，旨在让这片惨遭哈夫克荼毒的沙漠重获新生。”
“照明弹一旦升空，立即奇袭火车站，拿下站台后迅速跳下竖井。”
“务必打掉贯穿隧道的火线，并抢占维修通道，以防敌人绕后，随后沿着铁轨直通毒巢。”
“战斗！”
“让哈夫克的生物实验室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A组，准备强攻！b组，跟紧！”
车队沿着铁路线，直插矿区腹地。
远处，依靠山体修建的巨大矿洞入口黑黢黢地张开着，里面隐约透出昏暗的灯光。
铁路两旁开始出现废弃的矿车、生锈的机械零件和倒塌的工棚。
“接近目标区域！”
黑狐盯着终端上不断缩小的坐标距离，“贯穿区入口在前方左侧岔道，有简易路障和岗哨！”
“磐石，正面压制！红狼，跟我从左翼突破！无名，右翼清除高点！黑狐，电子干扰准备，瘫痪他们的通讯和可能的安全系统！”
威龙语速极快，命令清晰。
“明白！”
众人齐声应答。
突击车猛地拐下铁路，冲上一条通向山体侧面的碎石路。
前方百米处，用沙袋和废旧轮胎堆砌的路障后，几个身着哈夫克外骨骼、惊慌失措的身影正试图架起武器。
“开火！”
威龙一声令下。
磐石操控的车顶重机枪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弹链在空中划出明亮的轨迹，瞬间将路障打得碎屑纷飞。
两名守卫应声倒下，其余人连滚爬爬地躲向旁边的掩体。
“冲过去！”
突击车咆哮着，毫不减速，直接撞开了残破的路障，冲进了通往“贯穿”区域的昏暗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