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后半夜,街道上的魔法灯在骚乱中损坏了不少,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清人影轮廓。
“那边有动静!”为首的是一名短发女圣职者,声音清脆干练。
她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人影,以及月光酒馆破碎的窗户。
小队立刻跑过去。
“小心,可能是被侵蚀的受害者,也可能是暴徒。”另一名圣职者低声道。
她们在红羽身边围成半个圈,保持着戒备。
短发圣职者蹲下身,小心地探了探红羽的颈动脉——
还在跳动,很强劲。
“还活着,但昏迷了。”她说着,伸手想去检查红羽的眼睛,这是判断是否被黑色噩梦侵蚀的常用方法——
被侵蚀者的瞳孔会异常,甚至泛红。
她的手撑开了红羽的一只眼皮。
就在这一刹那——
红羽因为刚才那一摔,其实已经处于将醒未醒的边缘,意识正在从深沉的酒醉中挣扎上浮。
被人粗暴地翻动、撑开眼皮,这种不适感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而蹲在他身边的短发圣职者,借着远处结界闪烁的微光,清晰看到了那只半睁的眼眸——
眼底深处,一抹猩红的光芒,倏然闪过!
不是被侵蚀者那种浑浊疯狂的红,而是更加深邃、更加灼热,仿佛熔岩在瞳孔底部流淌的红光!
“眼睛是红的!他被侵蚀了!”短发圣职者失声惊叫,瞬间收手后退。
其他圣职者闻言立刻握紧武器,十字架前端亮起净化术的银白光芒。
“等等,他还没攻击——”有人迟疑道。
“不能冒险!先制伏!”短发圣职者反应极快,她判断必须立刻控制住这个“被侵蚀者”。
只见她右手并指如刀,圣光在指尖凝聚,朝着红羽的后颈猛然劈下——
这是圣职者对付发狂者的常用手法,用蕴含净化之力的手刀击打特定位置,能暂时阻断邪气流动,使人昏迷。
铛——!!!
一声清脆得诡异的金属撞击声,响彻街道。
短发圣职者的手刀结结实实地劈在了红羽的后颈上,但感觉却像是劈在了一块千锤百炼的精钢上!
不,甚至比精钢更硬!
反震之力顺着她的手掌、手腕、小臂猛烈传来。
“咔嚓。”
轻微的骨裂声。
“啊——!”短发圣职者惨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麻木,随即是钻心的剧痛从手腕处炸开。
她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瞬间涌出,踉跄着后退,被同伴扶住。
而地上,红羽被这一记“重击”彻底敲醒了。
“卧槽……谁他妈打老子脑袋?!”含糊却充满暴躁的嘟囔声响起。
红羽皱着眉,晃了晃脖子,慢吞吞地用手撑起上半身。
他感觉后颈有点痒,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但宿醉带来的头痛和被人吵醒的烦躁才是主流。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周围几个穿着袍子、拿着十字架的人影,还有一个人正抱着手痛呼。
什么情况?
他还没完全清醒,但身体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被包围”、“被敌视”的威胁。
而此刻,圣职者们看到这个“被侵蚀者”不仅没晕,反而爬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眼神虽然迷蒙,但那抹红光似乎更明显了(其实他的眼睛本来就会冒红光)。
“小心!他醒了!”
“压制他!”
两名圣职者立刻举起十字架,银白色的束缚光环朝红羽当头罩下。
“烦死了!”红羽的起床气彻底爆了。
他甚至没搞清楚状况,只觉得这帮人吵醒他还想对他动手。
体内因为宿醉而有些滞涩的血气,被这股烦躁一激,轰然爆发!
嗡——!!!
猩红色的血气如同实质的浪潮,以红羽为中心猛然炸开!
没有技巧,没有控制,纯粹是力量的本能宣泄。
那银白色的束缚光环在接触到血气的瞬间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紧接着,狂暴的血气冲击狠狠撞在周围每一个圣职者身上。
“呃啊!”
“噗——”
五六道人影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惊叫着倒飞出去,跌落在七八米外的街道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个个气血翻腾,眼前发黑,短时间内根本爬不起来。
红羽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揉了揉还在抽痛的太阳穴,环顾四周:“搞什么鬼……”
而酒馆内。
就在阿甘左将红羽扔出窗外、站在破窗户前喘着粗气的时候,一盆冰水从天而降。
哗——!!!
彻骨的凉意瞬间浸透黑袍,顺着脖子流遍全身。
阿甘左猛地一个激灵,醉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驱散了大半。
他呆呆地转头,看到索西亚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拎着一个空木盆,美丽的脸上满是寒霜。
她身后,那个叫卡尔的服务生已经爬了起来,一边揉着摔疼的背,一边用一副“你完蛋了”的表情看着他。
“清醒了?”索西亚的声音冷冰冰地。
阿甘左张了张嘴,酒醒后的记忆碎片迅速拼凑——
赖账、推服务生、被什么东西撞了脸、发怒扔人……
“老板娘,我……”他想解释。
“你知道刚才你扔出去的是谁吗?”索西亚打断他,一字一句地问。
阿甘左愣住。
他当时醉眼朦胧,怒火攻心,根本没看清那人的脸,只记得是个穿着黑袍、身材精瘦的男人。
卡尔在一旁“好心”地提醒,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阿甘左先生,那是红神。
红羽大人。
刚才在露台上和雷蒙德大人、帕丽斯大人他们一起喝酒的那位。”
“红神……”阿甘左的脑子“嗡”的一声。
那个传闻中的鬼剑士?那个之前差点打死自己的人……
自己刚才把他……
扔出去了?还用他砸破了窗户?
阿甘左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干干净净。
他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真的死机了。
鼻血还在慢慢流,混合着冰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索西亚却懒得再看他这副蠢样。
她的感知敏锐,已经察觉到门外街道上突然爆发的强大血气波动——那是红羽的力量!
“回头再跟你算账!”她狠狠瞪了阿甘左一眼,将木盆塞给卡尔,提起裙摆,急匆匆地冲出酒馆大门,去看外面的情况。
酒馆内,只剩下呆若木鸡的阿甘左,和拼命憋笑的卡尔。
窗外,赫顿玛尔的夜晚依然混乱。
远方的天空,那些黑洞仍在缓缓旋转,倾泻着无尽的黑色噩梦。
而月光酒馆的门前,一场小小的、荒诞的冲突刚刚落幕,却不知会引来怎样的后续。
阿甘左摸了摸还在疼的鼻子,看着地上自己滴落的血和水混合的痕迹,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三万多的酒债,加上得罪了红神……
自己是不是该考虑跑路了?
跑得越远越好。
比如,去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