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石阶最高处,又走了一段距离,张麒麟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处非常隐秘的通道。
穿过通道,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处宛如桃花源记里记录的小村庄。
这里四周峭壁上长着高大的树木,茂密的灌木植被,以及各种藤蔓缠绕垂挂着。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水潭,环绕着水潭的,是一圈圈吊脚楼,叠了好几层,隐约可见一些瓦顶和琉璃装饰。
倒塌的竹子也可见斑驳的红漆。
如果是在白天来看,必然十分美丽。
现在正是月上中天,如水的月光从中间圆洞似的天空洒落下来,硬要说清幽,倒也还行。
只不过多少沾了些阴森的寒意。
再加上倒塌的房屋,废弃的亭台,就很像话本子里鬼魅出没的地方了。
凌越还在纵览此处构造地形的时候,张麒麟打亮手电筒,拉着她,将她带到了另一处石壁前。
他想让她看的是石壁上大量的浮雕,刻的都是一张奇怪的狐狸图腾似的面具:“是战国时期的风格。”
今晚再探毕摩寨,其实并不是必须要带凌越来,甚至连他自己都是可来可不来的。
但张麒麟知道凌越会想亲自看一些东西。
他便带她来了。
凌越此时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和用意,借着他手里的光线认真打量这些浮雕。
即便多年废弃无人打理,已经有了严重的风化,但这些浮雕依旧能看出来雕刻时在细节处费了不少功夫。
这是当作一种艺术品在雕琢,但同时,这种精雕细琢的艺术行为,却又过于单调。
因为无论重复多少遍,这石壁上的浮雕都只有一个图腾。
“狐狸面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凌越回头问张麒麟。
既然他已经记起了曾来过这里的记忆,想必当初他已经有所收获。
张麒麟却并未给出准确的答案,只言说有一种面似狐狸的人,眼睛为青色,善于蛊惑人心,见之则陷入幻觉。
这时晃悠到旁边的张海盐说:“青眼狐狸?这我知道!相传战国时期鲁国有一户以经商为生计的人家非常信奉狐仙,并且以狐脸图腾作为族徽。这家主母因为难产,昏厥时在梦中被狐仙告知她孩子已经腹死胎中。但因为他们家信仰至诚,仙人愿为孩子续命,这孩子就是一只九尾狐……”
主母惊醒过后,产下一子,婴儿面容似狐,双眼细长,且瞳孔为青色。
因为孩子面容有异,家里人不堪议论,遂将其抛弃。
又说鲁殇王也信奉狐狸图腾,听闻市井乞儿里有一个长得像狐狸的异人,在他的谋士铁面生的建议下,鲁殇王将此人招揽至麾下。
就此狐脸人就听从鲁殇王的吩咐,率兵盗墓,被封为青狐将军。
张海盐说完,还意犹未尽:“鲁王宫里就有一具青狐男尸,当年族长和无邪进去的时候,应该都见过。”
站在凌越另一边的张麒麟微微闭眼,无声叹气。
有些人着实吵闹了些。
眼看张海盐还要跟凌越就狐面图腾的事继续说什么,张千军伸手捅咕了张海盐一下。
张海盐不明所以,扭头看他:“干什么?”
有事?
张千军想了想,只好往水里一指,说:“下面好像有东西。”
张海盐才想起来湖里还没探查,于是跟张麒麟和凌越打了声招呼,带着张千军一块儿下了水。
因为房屋倾倒坍塌,张麒麟带着凌越费了些功夫,才穿过高脚楼和各种廊桥,来到一处保存还算完好的大殿。
四根巨大的廊柱支撑着整个大殿,在大殿中心处,有一块奇怪的铁柱子。
铁柱子风化得很严重,已经完全看不出来雕的是什么了。
张麒麟说:“这就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位毕摩从后面雨林深处带出来的那块神铁,是一座青铜雕像。”
这个寨子再往深处走,就是南疆腹地,只有少数人才进去过。
凌越试图看清楚雕像究竟是何模样,可惜鳞片似的青铜锈迹几乎掩盖了它完整的原貌。
张麒麟说这是本地神话传说中的第一代人类,“在白马藏人,纳西人,独龙族人的神话传说中,有三个时代,第一个时代的人类只有一只眼睛,叫做独目人。”
看凌越感兴趣,张麒麟又说了更具体的传说。
在创世史诗《查姆》中有讲到,天地开辟以后,天神造出了一种名叫“拉爹”的独目人,独目人身材矮小,与猴子非常相似。
这一代人学会了用火,也学会了耕种。
第二代人名叫“拉拖”,有两只竖直朝上的眼睛,也被称为竖目人,生活在灭世洪水之前。
灭世洪水之后,才是第三代生有两只平平朝前的横目人,被称为“拉文”。
凌越听后若有所思:“所以这里才会和盲冢有关?”
这些神话带着明显的眼睛崇拜,盲冢会有一个区域,完全剥夺人的视觉,倒好像是对闯入该地的人的惩罚和告诫。
张麒麟摇头:“不止于此。”
他说原来这座青铜雕像里应该有某种东西,“虫灾过后,那样东西就不见了。”
凌越立时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他是怀疑当年那只把虫母叮死的碧绿色小虫,就是来自青铜雕像里。
而那只碧绿小虫,来自门后世界。
“这附近,也有进入那里的通道吗?”凌越开始估算这里到长白山青铜门的距离。
至少有三千多公里。
如果这里也能进入青铜门后的世界,要么是无视了空间的“传送”机制。
要么就是青铜门后的世界还有很多未曾被探索到的神秘。
有很多事都是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所以张麒麟准备带凌越去水下看。
水下那些和长白山青铜门外无比相似的横贯水底裂缝两边的巨大锁链,或许能让凌越找到更多答案。
同时,也可能会让她产生更多疑惑。
两人回到湖边,正准备下去,就隐约听到张海盐又在和张千军嘀咕:“……以前我还一直觉得族长就是不善言辞,需要我代为表达,没想到追老婆的时候会说得很嘛,果然,男人都一个样儿……”
张麒麟:“……”
凌越忍俊不禁,回眸带着笑意睨他。
张麒麟红了耳朵,低头垂眸,复又抬眸看她。
并试探着牵住了她的手。
察觉到她对张海盐的说法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否认的意思,张麒麟嘴角抿出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