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
聂文娟也听到了动静,这会儿正站在她爹和哥哥旁边看得正起劲呢。
场中,何大清想着这些年来的种种。
还有那人跟他说的一切,不由手指颤抖着,指向易中海,又指向聋老太:
“就是你们俩!
一个装好人,一个充长辈!把我忽悠走了,转头就昧了我的钱!
还让我儿子闺女恨了我十几年!你们安的什么心?!”
这话太重了,把院里那些陈年旧事、那些藏在“邻里互助”幌子下的算计,全给撕开了。
老聂倒吸一口凉气,他是老住户,当年何大清走得确实突然。
现在回想起来,那阵子易中海和聋老太是没少往何家跑……
秦淮茹脸色也不好看,她是能看出来一大爷和那聋老太在打什么主意。
但没想到他们俩居然这么早就……
她想起这些年易中海总说“柱子你得记恩”。
想起聋老太总念叨“这院里就老易真心为你好”的种种……
傻柱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看痛哭流涕的何大清。
看看面如死灰、汗出如浆的易中海,再看看眼神阴沉、嘴唇紧抿的聋老太。
这些年他当亲爹一样敬着的一大爷,当老祖宗一样供着的老太太……
难道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算计他爸寄回来的钱?
算计他这个人?
“柱子。”
何大清走到儿子面前,老泪纵横:“爹错了,爹耳根子软,爹对不起你们……
可那些钱,真是爹的血汗钱啊……爹从来没想扔下你们……”
傻柱张了张嘴,想骂,却骂不出来了。
他看着何大清花白的头发,开裂粗糙的手,还有那双满是悔恨和期盼的眼睛。
那些汇款单是真的,邮戳是真的,父亲这副落魄凄惨的样子,也是真的。
他现在有些懵!
易中海眼看要完,急声道:“何大清!你空口白牙诬陷好人!
谁知道你那些单子是真是假?你说寄钱了就寄了?
谁能证明?!”
“我能证明。”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街道办王主任不知何时站在那儿,身边还跟着两个戴红袖章的街道干事。
王主任脸色严肃,手里拿着个笔记本。
“根据何雨水三天前去我们街道办同志反映的情况……”
王主任走进人群,目光扫过众人:
“我们初步核查了部分邮局留存底单,与何大清同志提供的汇款凭证基本吻合。
从五七到六七年,确实有以易中海名义收取的汇款,累计金额超过两千元。”
两千元!
院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在那时候,是巨款!
易中海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
院里的人越聚越多。
聂文娟挤在她爹老聂和哥哥聂文涛中间,踮着脚看,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旁边的几户人家也都出来了,低声议论着,看向易中海和聋老太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惊愕。
两千块钱!
这数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每个人心头发颤。
普通工人一个月才挣三四十,这两千块得攒多少年?
何大清听到街道王主任的话,身子晃得更厉害了。
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哭,又像是笑。
十多年了,他在外面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省下每一分钱往这个地址寄,就盼着儿女能少吃点苦。
没想到……
傻柱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何大清,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
他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浓重的烟味、汗味,还有说不清的苍凉。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那些年饿得眼冒金星的日子,雨水冻得手脚生疮的冬天。
一大爷端着一碗棒子面粥过来时那种“救世主”般的施舍姿态。
聋老太也摸着他头说“柱子啊,你得记着一大爷的好,将来要孝顺”……
所有这些画面,此刻全搅在一起,变得扭曲而恶心。
“王主任。”
傻柱嗓子干得冒烟,声音嘶哑:
“这钱……真有这么多?”
王主任翻开本子,抽出一张汇总单:
“初步核对,从五七年三月到六七年十一月,共计一百一十八个月。
汇款总额两千一百四十元整。
这是根据何大清同志提供的汇款存根,以及我们从邮局调取的部分底单统计的。
后续还会详细核查。”
她把那张纸往前递了递。
傻柱没接,他识不了几个字,但那个数字他听清了。
周围的人也听清了,压抑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秦淮茹脸色有些难看。
她想起这些年,易中海确实隔三差五给傻柱点粮食、旧衣服。
但这些加起来能有多少?五十块?一百块?顶天了!剩下的钱去哪儿了?
她不敢往下想,只觉得脊背发凉。这老东西,藏得太深了!
以前她还觉得这易中海为了傻柱给他养老,下的本也够多了。
可万万没想到……想到这,秦淮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她突然想起之前一大妈说的那件事儿,还好她后面没出事儿,不然……
易中海此刻已经彻底慌了神。
他扶着旁边的水缸沿,手指死死抠着粗糙的缸壁,指甲盖都泛了白。
冷汗浸透了他的内衣。
在早春的冷风里,他却觉得浑身燥热,像被架在火上烤。
“王主任……这、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从砂纸里磨出来的:
“我……我是帮大清代收过几次钱,可都交给柱子了啊!
柱子,你说。你说说,一大爷是不是给过你钱?
给过你粮票?”
他急切地看向傻柱,眼神里满是哀求,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胁迫——
那意思是,你可别忘了这些年是谁“照顾”你的!
要是搁以前,傻柱就算心里有疙瘩,面子上也会含糊过去。
可今天,他看着易中海那副心虚慌乱的样子。
再想起刚才何大清声泪俱下的控诉,还有那些实实在在的汇款单……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把脸别开了。
这一别开,比任何语言都致命。
易中海的心直往下沉,沉到了冰窟窿里。
“易师傅。”王主任语气依旧平稳,但话里的分量更重了:
“是不是误会,组织上会调查清楚。
还有,关于何大清当年离京一事儿,关于这一点,我们也会核实。
现在,请你配合我们工作,把情况说清楚。”
她朝身后一个年轻干事示意了一下。那干事打开笔记本,拿出钢笔:
“易中海同志,请你详细说明一下。
从五七年起,你以个人名义接收何大清汇款的具体情况。
每次收到多少钱?
什么时候收到的?钱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旁人见证?”
一连串问题,像锤子一样砸下来。
狠狠地砸在易中海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