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傅面上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声音低沉道:“皇上,老臣有话想私底下跟陛下说。”
赵凛抬眸看了李传信一眼。
李传信立即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先到这里,改日再审。”
说罢便引着皇上离去,林太傅自然跟上。
待他们离去后,殿上一阵叽叽喳喳,好奇担忧者不一而足。
御书房里,林太傅开门见山,“皇上,放过我们林家的条件是什么?”
赵凛往后一靠,神情轻松自在,“那得看林太傅能给什么。”
见此,林太傅知道这次不大出血是过不去的,但是刚败了一次,元气大伤,此时最好和皇上和平相处。
“皇上,如今国库空虚,南边还有江夏和蜀地要收复,老臣觉得前段时间皇上所说的补税之事极好,臣可以带着全大盛各个世家一起补交。”
“全大盛?”
林太傅目露挑衅,“是,皇上,包括地方上的三等甚至更小的世家大族。”
这是投诚但也是威胁。
我能带着他们交税,自然也能带着他们造反。
数百个世家大族的威力,即便是皇上,也该好好思量。
果然赵凛看向他的目光不再那么轻松惬意。
但......
“林太傅,这已经是先前的价格了,如今你们又是造反,又是挖地道的,区区补税就想救下全族性命,那可太便宜了。”
赵凛眸光微敛,“别忘了,还有数万没有身份没有来处的假百姓呢,查不查,查到什么程度,不过是朕一句话的事。”
林太傅暗暗咬牙,“那皇上想怎么样?”
赵凛又带上了笑意,“好说,在原税收的基础上,翻倍。”
林太傅脸颊微颤,“皇上,那世家大族真的会破产,到时候恐怕就是不得不反了。”
赵凛语气轻飘,“那就只好杀喽,杀干净了,全都是朕的。”
林太傅深吸一口气,“最多五成。”
“七成。”
赵凛探身向前,“放心,朕让户部算过,多七成,要不了你们的命。”
林太傅眸光深暗,是要不了,但也不过在破产边缘挣扎罢了,想要缓过来,至少也要五年时间。
但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太傅垂首,“一切听皇上安排。”
赵凛含笑,“很好,不过在看到实际效果之前,林家众人还需在刑部大牢待几日。”
林太傅最后争取,“皇上,老臣希望除了那两个孽障,林家其余人不得受刑,不得逼供。”
赵凛当真是大开眼界,“林太傅,那个意欲强暴梅妃的男人是你安排的吧,把自己的女儿害到如此地步,还能一脚踢开,你心里真的过意得去?”
林太傅沉默了一会才重新开口,“皇上,若是老臣没有记错,您幼时也曾经听过老臣授课,老臣第一课讲的便是为君者,当断则断。”
他抬眸,“皇上心智足够,只可惜善心太过,恐难成大器。”
这样压制批评的话,赵凛从前世听到现在,早就不为所动。
“可惜了,朕是皇帝,你是臣子,朕成不成器自有后世评判,但你还能不能过六十大寿,却是朕说了算。”
“退下吧。”
李传信上前,“林太傅,您请。”
等到人被请出去后,李传信转手接过御膳房的茶点,“皇上,您也休息会吧,这几日太过操劳了。”
之后又过了两日。
北疆那边蒋华玲终于收到了母亲的回信。
可上面居然只有简单的一行字:一切听霍相安排。
蒋华玲纳闷极了,她母亲可比她强势多了,今个这是怎么了。
不过蒋华玲虽然成长很大,但还是个听话的乖女儿,所以虽然想不通,但也决定不折不扣的去办。
另一边挛鞮稽粥还在郁闷。
朱雀自知立场不明,在这种事上最好沉默。
所以这两日尽量避着挛鞮稽粥,特别是他跟众臣商议的时候。
可这次群臣在外候着,挛鞮稽粥却把要离开的朱雀给拉住了。
朱雀回头,正看到对方一双含怨带怒的眸子。
“一见到你家主上,你就把我扔后脑勺了是吧,这两天躲我躲得挺勤啊。”
朱雀和他相处久了,哪还不明白他的脾气。
越是这种口出恶言的时候,其实越是他心里难受不痛快的时候。
朱雀自然不会跟他置气,而是转身将人抱住,“想让我陪着你?”
挛鞮稽粥咬牙切齿,“孤辛辛苦苦为你打天下,你凭什么不陪着。”
朱雀亲他脸颊,“那就不辛苦了,听主上的吧,顺便把大王子那个麻烦也扔给主上。”
挛鞮稽粥哼了一声,“你果然偏向霍青。”
朱雀笑得宠溺,“你本来就不爱做王上,也不爱操心,把麻烦扔出去不就有更多时间跟我在一起了。”
挛鞮稽粥蹙着眉,“话是好话,但听着怎么不对劲,你是不是在跟我使美人计。”
朱雀闻言抱紧了怀中人,笑声爽朗,胸腔震动,带着挛鞮稽粥脸颊微红起来。
“到底谁是美人啊?如果不是你,这次替主上领军打狼奴的可能就是我了。”
挛鞮稽粥终于因这一番插科打诨放松了一些。
他往旁边一坐,支着半边脸颊道:“其实我们讨论了两日,得出的结论也是先按照霍青的办法来,毕竟如今狼奴四分五裂,王庭这边光应付兰家的崛起已经花费了许多兵力,若是再多个大哥,当真应付不过来。”
他语气低落下去,“不过就是有些憋屈,毕竟那也是先祖费力打下来的,却被我和大哥两个不肖子孙又输了个干净。”
这一点,朱雀就不好评价了。
毕竟他是土生土长的大盛人,少年时期也是立志要杀狼救国的,谁想到狼群里偏偏混了只漂亮狐狸,还把自己给勾住了。
他抬手安抚着挛鞮稽粥,“即使如此,那明日就先签条约吧,未来的事未来再说。”
挛鞮稽粥反握住朱雀的手,“好,听你的。”
可京城里这几日却格外热闹。
先是孙家和孔家带头抬着一大箱一大箱的金银玉器、粮食布匹等,一路上吹吹打打的往户部衙门去。
百姓们全都被吸引了出来,还以为是哪个世家小姐出嫁呢,这么大阵仗。
结果一问才知,原来是两大家族欠了国家三百年的税,如今皇上让他们补税呢。
原本看热闹的百姓顿时骂了起来,“活该,怪不得我们老百姓背得税那么重,原来是让你们偷了去了。”
“唉,孙家和孔家是主动补税,还是可以少骂两句的。”
“没错,那就骂其他的。”
可还没等两日呢,以林家为首的其它京城世家也开始给户部送银两了。
不过没有像孔、孙两家那般嫁闺女似的高调就是了。
但还是被敏锐的百姓们逮了个正着,一路跟着,好好看了一番热闹。
“听说了没,是这林家犯了大错,被咱皇上给逮着把柄了,除了这个林太傅,其他林家人都在大牢里呢,要是不补税,里面人就得...”
他在自己脖子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周围的百姓们一阵惊呼,“哎呦,连林家都能摁下去,咱们皇上厉害哟,还以为是个只会玩男人的昏君呢。”
“胡扯什么呢,没听说嘛,咱们皇上的男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霍相,人家两人那叫什么来着,对,两情相悦,情比金坚。”
“可这男人跟男人又生不了娃。”
“皇上都一窝孩子了,还生啥,倒是霍相听说一直没有子嗣。”
“那肯定是没戏了,跟了皇上,那就不能找女人了。”
一阵可惜的八卦声中,忽然宫门大开,隆重的仪仗队开路,后面紧跟着的居然是皇上的轿辇,以及一众朝臣。
百姓们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这好戏是一出又一出。
“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出宫了?”
“听说是霍相在北边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了,皇上这日思夜想的,可不得亲自出城迎接。”
“你这话说的,明明历代大功臣都是这个待遇。”
“别废话了,再不跑,抢不到好的观赏位置了。”
“无耻,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