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这是要给孔家一条生路?”裴宣在帐外,看着失魂落魄而去的孔瑞操,挑帘进来。
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透着几分疑惑,目光投向姜齐,似乎在等待着一个解释。
姜齐微微点头,目光仍停留在孔瑞操离去的方向,“孔家罪大恶极,本不该留任何情面。但孔家传承千年,在天下影响深远,若处置不当,恐生诸多事端。这几条路,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惩处。”
姜齐缓缓说道,神色凝重,他心中有着自己的考量,既要彰显公义,惩处孔家恶行,又要顾虑到各方影响,维持局势稳定。
裴宣思索片刻,觉得姜齐所言有理。
“只是,这孔家是否会乖乖就范,选择其中一条路,还未可知。”裴宣担忧地说道。
毕竟孔家向来骄傲自大,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如今要他们选择如此艰难的道路,谁也不确定他们是否会另生变故。
姜齐冷笑一声,“他们别无选择。如今孔家祖坟已在我们掌控之中,若不选,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他们其中出了什么变故,孔家还有什么脸面提那忠孝节义四个字!况且,如果他们真的找到那些作物,也算是孔氏一门,为百姓做些功德!”
姜齐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笃定,他相信,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孔家会做出妥协。
毕竟,不管是去南,还是去东,都至少是活路!
而此时,孔瑞操正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被看管的孔家众人之中,去传达姜齐给出的选择。
“这是怕我们死不绝啊!”孔瑞友低着头,发出阵阵带着自嘲与愤懑的冷笑,“矿奴?南海大洲?给他寻那些奇珍异宝?呵呵,他姜齐还没占据天下,倒是把花石纲学了去!”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毒,似乎想将姜齐千刀万剐方能解心头之恨。
周围的孔家子弟们听了孔瑞友的话,神色各异。
有的面露惊恐,一想到要去做矿奴,在暗无天日的矿坑中劳作,便觉得不寒而栗,有的则满脸无奈,深知以孔家如今的处境,姜齐给出的这几条路虽艰难万分,却也是唯一的生机。
“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孔家子弟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孔瑞友狠狠瞪了他一眼,“能怎么办?姜齐这是在逼我们就范!但我们孔家传承千年,怎能如此轻易低头?”
这时,一直沉默的孔瑞操开口了,“兄长,如今我们势单力薄,姜齐手握重兵,反抗只会让孔家死无葬身之地。我看,这几条路中,或许选一条还有一线生机。”
孔瑞友冷笑一声,“一线生机?去南洋大陆被毒蛇毒虫咬死,还是去做矿奴累死?亦或是在茫茫大海上漂泊,为他寻找那些不知所谓的作物?这也叫生机?”
孔瑞操无奈地叹了口气,“可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总好过被公审后,孔家就此灭绝吧。”
孔家众人陷入了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其实出海不一定会死!”其中一个老人这时候开口道,他微微颤抖的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目光中透着几分思索,“那南边泉州,福州,广南一带,多是些海外之人前来通商,他们漂洋过海而来能不死,咱们,有圣人护佑,还能死在海上?”
老人的声音虽不大,却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引得周围一些年轻人眼中放光。
孔家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老人,脸上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的确,既然那些番邦之人能够在茫茫大海上来去自如,不说以孔家的财力与人脉,就说以姜齐这么大费周章,也不会让他们前脚出海,后脚就死干净!
毕竟这些人也有不少明白人,知道自己的命,不如那些船珍贵!
“而且……”那老人看了一眼外面甲胄齐全,兵刃光亮的兵卒,谨慎地挪了挪身子,刻意放低了声音,仿佛生怕被外人听见,“出了曲阜,离开了姜齐的势力范围,到时候究竟是出海,还是求援,那不都在咱们一念之间吗?”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看似低声的话语,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了众人的心坎上。
孔瑞友听闻,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旋即又恢复了沉思。
他明白,老人所说的确实是个机会。
一旦离开曲阜,摆脱姜齐的直接控制,以孔家在天下的影响力,未必不能找到援手。
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卷土重来,夺回祖地,一雪前耻。
孔瑞友也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思量着其中的可行性,“此计虽险,但值得一试。只是,我们得小心行事,不能让姜齐看出破绽。另外,如果真要求援,向哪家求?朝廷还是……”
其他孔家子弟们也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刚刚还弥漫着绝望气息的氛围,此刻竟隐隐有了一丝生气。
在这绝境之中,老人的一番话,仿佛为孔家众人打开了一扇通往希望的门。
“是啊,去找朝廷!”一名孔家子弟激动地说道,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认为朝廷定会念及孔家的地位和影响力,出手搭救。
“就朝廷那战力,若是真有强兵悍将,姜齐早就被拉到汴梁街头,千刀万剐了!”另一个人立刻嗤笑一声,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此人满脸不屑,显然对朝廷的实力不抱任何信心,“朝廷如今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来救我们?指望朝廷,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去找辽国!他们也是推崇儒教,以仁孝立国!”又有人提出新的想法,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哼,辽国?契丹外族?”一位稍年长的族人冷哼一声,“他们推崇儒教不过是表面功夫,实则还是披发左衽的蛮夷。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简直是与虎谋皮。”
“要我看,还不如去找南边的方腊,他们道门不一直说扶龙庭吗?咱们儒教也可以去扶一回!”一个年轻人突发奇想,低声说道。
“荒唐!”孔瑞友怒目而视,呵斥道,“方腊乃叛逆之徒,与他合作,岂不是自降身份,沦为天下笑柄?况且,谁能保证他不会过河拆桥?”
众人听了孔瑞友的话,顿时噤若寒蝉。
一时间,营帐内又陷入了沉默,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一盆冷水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