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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的风卷着枯叶,在青石巷里打着旋儿,百草堂门楣上那块褪了色的木匾被吹得吱呀作响。王宁站在柜台后,指尖捻着枚刚收来的白芥子,指腹摩挲着那层灰白色的种皮,鼻尖萦绕着药铺里特有的混香——当归的甘醇混着薄荷的清冽,底下还藏着点若有似无的辛辣,那是去年晒的白芥子末子发散的气息。

“哥,李大娘的儿子又来了,在门口搓着手呢。”王雪撩着蓝布门帘进来,粗布围裙上沾着些捣药时溅的草汁。她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辫梢用红头绳系着,这是药铺学徒的规矩——据说红绳能避药毒。小姑娘才十五,眼里还带着对药材的懵懂,此刻却蹙着眉,“看那样子,怕是大娘的腿又重了。”

王宁放下手里的白芥子,起身时长衫下摆扫过药柜,带起一阵更浓的药香。他身形清瘦,青灰色的长衫浆洗得笔挺,领口别着个素布香囊,里头装的是晒干的陈皮,那是妻子张娜昨夜刚换的,说能醒神。他走到门口,就见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正蹲在台阶下,鞋上沾着泥,双手反复搓着膝盖,见了王宁猛地站起来,膝盖“咔”地响了声。

“王掌柜,求您再去看看吧。”汉子声音发哑,是村里的李老实,“我娘昨晚疼得直哼哼,那疮口……济世堂的孙掌柜说,再拖下去怕是要截肢。”

王宁眉头微蹙。三天前他去看过,李大娘右膝上长了个碗口大的阴疽,皮色暗红,按下去硬得像块石头,这是典型的寒痰凝滞,本该用温化的药。他抬头望向街对面的济世堂,朱漆大门敞着,孙玉国正站在柜台后,穿着件不合时宜的锦缎马褂,手里把玩着串蜜蜡珠,见王宁看过来,竟扬手冲他举了举杯,嘴角撇着丝嘲讽。

“孙掌柜用了什么药?”王宁转回头问李老实。

“说是西洋来的消炎药膏,抹了三天,那疮口就破了,流出来的水黏糊糊的,腥得很。”李老实喉结动了动,“孙掌柜说,这是毒气往外冒,可我娘说,比之前更疼了。”

王宁颔首,转身回铺里取药箱。张娜正坐在靠窗的小桌前记账,见他拿药箱,手里的狼毫笔顿了顿。她穿件月白色的布衫,袖口绣着几株兰草,那是王宁去年给她绣的,说兰草能宁神。“仔细些,”她声音温软却带着提醒,“李大娘上次脉相就虚,白芥子性烈,别犯了禁忌。”

“我晓得。”王宁应着,打开药箱检查。里头整齐码着瓷瓶瓦罐,最底层放着卷纱布和一小罐炮制好的白芥子粉。这药是去年秋天收的,他亲自在南山坡采的白芥,那片地是沙质土,向阳,长出来的白芥籽粒饱满,灰白色的种皮上泛着淡淡光泽。他记得当时林婉儿还在,老妇人蹲在地里,枯瘦的手指捏着白芥的果实,说:“这籽儿得炒过才好用,火大了失了药性,火小了留着生辣,能把人皮肤烧起泡。”

王雪背着个粗布药篓跟出来,篓子里装着小锄、药铲,还有块辨认药材的图谱。“哥,我也去。”她仰着脸,辫梢的红头绳晃了晃,“我想看看白芥子到底怎么用。”

王宁看她一眼,小姑娘眼里满是好奇,像极了自己刚学医那会儿。他点了点头,三人一起往村西头走。

李大娘家在山脚下,土坯墙围着个小院,院里种着几棵老槐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沉沉的天。刚进院,就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呻吟声。王宁快步进屋,昏暗的屋里,李大娘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色蜡黄,嘴唇却透着点紫。

“王掌柜来了。”李大娘艰难地侧过身,想坐起来,被王宁按住。

“别动。”王宁掀开棉被一角,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原本暗红的疮口破了个洞,渗出的脓液带着血丝,周围的皮肤肿得发亮。他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按在疮口边缘,触感依旧坚硬。“脉相沉迟,还是寒凝未散。”他收回手,从药箱里拿出瓷瓶,“孙掌柜用的是寒凉药,不对症。”

“那……那怎么办?”李老实急得搓手。

王宁打开瓷瓶,倒出些淡黄色的粉末,一股辛辣气立刻弥漫开来。王雪凑过来看,只见那粉末细腻,凑近了闻,呛得她打了个喷嚏。“这就是白芥子?”她小声问,“闻着比生姜还辣。”

“嗯,”王宁点头,取过张娜准备的姜汁,倒在小碗里和药粉调匀,“这药辛温,能把骨子里的寒气逼出来。”他用竹片挑起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疮口周围,避开破溃的地方,“敷半个时辰就揭下来,要是觉得灼得慌,随时叫我。”

李大娘咬着牙点头,额头上渗出细汗。王宁正收拾药碗,忽听院门口传来喧哗声,郑钦文那公鸭嗓格外刺耳:“大家快来看啊!百草堂的王掌柜给人敷了药,怕是要出人命咯!”

王宁眉头一拧,出去就见郑钦文叉着腰站在院里,他穿着件油乎乎的短褂,袖口磨得发亮,身后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王掌柜,”郑钦文斜着眼笑,“这白芥子可是烈药,我家孙掌柜说了,体虚的人用不得,你这不是害人吗?”

“孙掌柜懂什么?”王雪忍不住插嘴,“我哥这是对症下药!”

“哟,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叫对症下药?”郑钦文嗤笑,“上次东村的张老五,就是用了这辣菜子,皮肤烧得烂掉了,还是我家孙掌柜用西洋药治好的。”

王宁脸色沉了沉。张老五是阴虚体质,本就忌用白芥子,当初是自己贪心,想试试这药的力道,结果敷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起了水泡。这事被孙玉国揪住,在村里传了半个月。“用药如用兵,”王宁声音平稳,“对症则治病,不对症则伤人。张老五是阴虚火旺,李大娘是寒痰凝滞,岂能一概而论?”

“说那么多没用,”郑钦文往屋里瞥了眼,“要是李大娘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这百草堂还怎么开!”

正吵着,屋里传来李大娘的痛呼:“哎哟……烫得慌……”

李老实脸都白了,拔腿就往屋里跑。王宁也紧随其后,只见李大娘敷药的地方红得发亮,皮肤上鼓起几个小水泡。王雪吓得捂住嘴,郑钦文在门口拍着手笑:“我说什么来着?这就出事了吧!”

王宁却松了口气,用干净的纱布轻轻盖住患处:“别怕,这是药力到了,痰毒在往外排。”他转向李老实,“记住,千万别把水泡挑破,明日我再来看。”

出了院门,郑钦文还在那儿煽风点火,几个村民对着百草堂指指点点。王雪气得脸通红:“哥,他们太过分了!”

王宁没说话,走到济世堂门口时,孙玉国正站在台阶上,手里端着个紫砂茶杯。“王掌柜,”他呷了口茶,声音慢悠悠的,“不是我说你,这年头行医得懂变通,老抱着那些草籽儿不放,早晚得被淘汰。”

“孙掌柜的西洋药,”王宁看着他,“治得好寒痰凝滞吗?”

孙玉国脸色变了变,随即又笑了:“至少不会把人治得起泡。对了,听说你药铺的白芥子用完了?我这儿刚进了批新的,要不要匀你点?”他晃了晃手里的珠串,“就是价钱,得比钱多多那儿贵三成。”

王宁心头一沉。今早清点药材时,确实发现白芥子只剩最后一点了。他转身往回走,孙玉国在身后喊:“王宁,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到时候连药都配不齐!”

回到药铺,张娜见他脸色不好,递过杯热茶:“孙玉国又刁难你了?”

“他说钱多多那儿的白芥子,被他包圆了。”王宁捏了捏眉心,“看来得自己上山采了。”

“上山?”张娜皱眉,“这几日预报有雨,南山坡路滑得很。再说,白芥子得霜降前采才好,现在都快立冬了……”

“只能碰碰运气了。”王宁望向窗外,天色越发阴沉,“林婉儿说过,向阳的沙土地里,可能还留着些晚熟的。”

王雪眼睛一亮:“哥,我跟你去!我认识路,上次采柴胡的时候去过南山坡。”她拍了拍背上的药篓,红头绳在灯光下闪着光,“我还能帮你辨认白芥,书上说,它的叶子边缘有锯齿,开白色的小花,果实是长角形的。”

王宁看着妹妹眼里的期待,点了点头。张娜却起身去翻箱倒柜,找出两件蓑衣:“明早出发前,把这个带上。还有,记得带上炒药的砂锅,采回来的籽儿得当场炮制,生的药性太烈。”她顿了顿,指尖划过药柜上的标签,“万事小心,我在家等你们。”

鸡叫头遍时,雨总算歇了。王宁推开窗,一股子潮湿的泥土气涌进来,混着墙根下艾草的清香。张娜已经起了,灶房里飘出小米粥的香气,她正蹲在院子里刷洗那口黑砂炒药锅,锅沿结着层浅褐色的药垢,是去年炒芥子时留下的。

“锅里煮了艾叶水,”她抬头朝王宁笑,鬓角别着朵刚摘的野菊,“等会儿用这水把采药的工具泡一泡,去去潮气。”

王雪背着鼓囊囊的药篓跑进来,辫梢的红头绳被露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哥,你看我带了啥?”她献宝似的掀开篓子,里头除了小锄、药铲,还有个青瓷小罐,“这是我攒的炒芝麻,上山饿了能垫垫。”

王宁接过张娜递来的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菜团子,温热的。他把炒药锅放进背篓,又检查了一遍药箱,确认带着足够的醋和纱布,这才往院外走。刚到巷口,就见个瘦高个影影绰绰地站在老槐树下,是钱多多。

“王掌柜早啊。”钱多多往他背篓里瞥了眼,“这是要上山?”

“去采点白芥子。”王宁淡淡应着。

钱多多咂了咂嘴:“哎,早说啊,我前几日刚从亳州进了批好货,颗粒饱满,炒出来那叫一个香。孙掌柜昨天刚从我这儿匀了五斤。”他凑近了些,“我匀你两斤,算你便宜点。”

王宁摇了摇头。白芥子讲究“鲜采鲜炒”,放久了药性就散了。他谢过钱多多的好意,带着王雪往村外走。晨光刚漫过东边的山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王雪背着药篓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红头绳随着脚步甩动,像株刚冒头的红蓼。

南山坡离村子有十里地,山路被雨水泡得泥泞,王宁穿的草鞋很快就沾满了泥。王雪却像只小鹿,踩着路边的青草往前走,时不时弯腰拔起株草药,用衣角擦干净了递给王宁:“哥,你看这是不是细辛?叶子绿油油的,根须是黄的。”

“是,但这东西毒性大,没炮制好不能用。”王宁接过来看了看,又让她放回土里,“记着,采药要看时节,细辛得三月采根,现在挖出来,药性还没长足呢。”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片岔路口。左边的路通往一片松树林,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右边的路则更陡些,隐约能看见裸露的沙质土。正犹豫时,刘二狗从松树林里钻出来,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泥。

“哟,王掌柜,您这是往哪儿去?”刘二狗斜着眼笑,往松树林那边指了指,“我前几天还看见白芥了,就在那片林子后头,一大片都是。”

王雪信以为真,拉着王宁就要往松树林走。王宁却站住了,他记得林婉儿说过,白芥喜阳,松树林里阴暗潮湿,怎么可能长?他打量着刘二狗,见这人眼神闪烁,心里便有了数。

“多谢刘兄弟指路。”王宁不动声色地说,等刘二狗走远了,才转向右边的陡坡,“林婆婆说过,白芥爱长在向阳的沙土地上,我们去那边找找。”

右边的路果然难走,脚下的沙土时不时往下滑。王雪走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细汗,红头绳都松了。王宁停下来,帮她把辫子重新扎好,又从药篓里拿出水囊递给她。

两人歇了片刻,继续往上爬。越往上走,沙土越疏松,路边的野草也渐渐稀疏。王宁忽然停在一丛植物前,眼睛亮了起来。那植物茎秆直立,有半人高,茎上长着互生的叶片,边缘果然有锯齿,顶端还顶着几朵白色的小花,叶腋下挂着些细长的角果,像把把小镰刀——正是白芥!

“找到了!”王雪兴奋地叫起来,伸手就要去摘。

“慢点。”王宁拦住她,从药篓里拿出小锄,“白芥的根浅,得顺着土坡挖,别把果实碰掉了。”他蹲下身,手指抚过角果,感受着里面饱满的籽粒,“你看这土,沙质的,渗水性好,难怪能长这么好。”

王雪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挖着旁边的一株白芥。她的小手还没长开,握不住锄头,就用手直接刨土,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沙粒。王宁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把自己挖的那株递过去:“先把这个的籽儿摘下来,记着要完整的,别捏破了。”

白芥的角果很脆,轻轻一掰就裂开了,里面滚出数十粒灰白色的种子,圆滚滚的,像缩小的珍珠。王雪把籽儿放进随身带的布包里,鼻尖凑过去闻,一股辛辣气直冲脑门,呛得她连连打喷嚏,逗得王宁也笑了。

“这味儿真冲。”小姑娘揉着鼻子,“难怪能治李大娘的病,这么烈的性子。”

“性子烈才好。”王宁一边挖一边说,“寒痰凝滞在经络里,就像冻住的河,得用这股辣劲儿才能化开。”他从药篓里拿出炒药锅,又捡了些枯枝,“我们就在这儿炮制,省得带回去药性散了。”

他选了块背风的石头,把枯枝堆在底下点燃,等火苗变小了,就把白芥子倒进砂锅里。炒药得用文火,王宁拿着竹铲不停地翻炒,砂锅里很快传来“噼啪”的轻响,一股焦香混着辛辣的气味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王雪忽然指着远处喊:“哥,你看那是不是林婆婆?”

王宁抬头望去,只见山坡那头站着个老妇人,穿着件深蓝色的粗布褂子,头发用根木簪挽着,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正朝他们这边看。正是林婉儿!王宁又惊又喜,连忙熄了火,带着王雪迎过去。

“林婆婆,您怎么在这儿?”王雪跑得飞快,到了老妇人跟前,才发现她裤脚沾着泥,拐杖头也磨得发亮,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林婉儿没回答,先走到砂锅前,捏起几粒炒好的白芥子,放在嘴里嚼了嚼,眉头慢慢舒展开:“火候刚好,比去年你爹炒的强。”她看向王宁,“你爹总说,炒芥子就像熬性子,急不得,也慢不得。”

王宁心里一暖。他爹去世得早,林婉儿是看着他长大的,也是她把白芥子的用法教给了自己。“婆婆,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在山上采药,听见这边有炒药的香味。”林婉儿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除了你们百草堂的人,谁还会这么费心,在山里现采现炒?”她顿了顿,脸色严肃起来,“孙玉国让刘二狗引你们去松树林,就是想让你们白跑一趟,他好趁机在村里说你坏话。”

王雪这才明白过来,气得跺了跺脚:“那个刘二狗,太坏了!”

“别气。”林婉儿拍了拍她的头,“做药材生意,讲究个‘诚’字,孙玉国那样的,走不远。”她转向王宁,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我去年留的白芥子,用醋浸过的,比新采的药性更稳些,你拿去给李大娘用吧。”

王宁愣住了。醋浸白芥子是林婉儿的独门手艺,据说能增强通络止痛的功效,她从不轻易给人。“婆婆,这太贵重了……”

“拿着。”林婉儿把油纸包塞进他手里,“你爹当年为了采一味救命的药,摔断了腿都没哼一声,现在这点东西算什么?”她看着砂锅里的白芥子,“不过你这炒法还差点意思,得加一味生姜,炒的时候一起放进去,既能减毒,又能助白芥子温肺化痰。”

王宁连忙记下,又问:“婆婆,您知道孙玉国从钱多多那儿进的白芥子怎么样吗?”

林婉儿撇了撇嘴:“他进的是黄芥子,看着差不多,药性差远了。白芥子走经络,黄芥子走肠胃,治李大娘的病,用黄芥子就是隔靴搔痒。”她叹了口气,“现在的人啊,只认钱,不认药。”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山下传来喧哗声。王宁探头一看,只见一群村民正往山上走,领头的是孙玉国,他手里举着个喇叭似的东西,正大声喊着什么。

“不好,他来搅局了。”林婉儿脸色一变,“快,把炒好的白芥子收起来,跟我走。”她拄着拐杖,脚步竟比年轻人还快,领着王宁往山坡背面走,“这边有个山洞,能躲躲。”

王雪不解地问:“我们为什么要躲啊?我们又没做错事。”

“孙玉国带了人来,准没好事。”林婉儿头也不回地说,“他想让你哥在村里抬不起头,好独占这药材生意。”

果然,身后传来孙玉国的喊声:“王宁!你给我出来!你用假药糊弄村民,今天我非要揭穿你不可!”

王宁心里又气又急,手里的油纸包都攥出了汗。林婉儿却很镇定,带着他们钻进一个低矮的山洞。洞里黑漆漆的,弥漫着一股土腥味,林婉儿点燃随身带的火折子,只见洞壁上挂着些晒干的草药,还有个石臼,像是常有人来。

“这是我年轻时采药歇脚的地方。”林婉儿把火折子递给王雪,“别出声,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洞外,孙玉国的声音越来越近:“大家都看看,这就是王宁采的‘白芥子’,其实就是普通的黄芥子,我已经请钱掌柜看过了,根本治不了病!”

钱多多的声音也响起来:“没错,这黄芥子比白芥子便宜一半,王掌柜这是拿村民的命当儿戏啊!”

接着是村民的议论声,有人信,有人疑。王雪气得脸通红,想出去理论,被王宁拉住了。他贴着洞壁听着,手指紧紧捏着那包醋浸的白芥子,指节都泛了白。

林婉儿却忽然笑了,她凑到王宁耳边说:“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孙玉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黄芥子和白芥子,可不是光看颜色就能分清的。”她从布袋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我用白芥子榨的油,你闻闻。”

王宁打开瓷瓶,一股浓烈的辛辣气直冲鼻腔,比刚才炒的白芥子还要烈。林婉儿低声说:“白芥子含油量高,遇火能燃,黄芥子可没这本事。等会儿出去,你点一点,大家自然就明白了。”

洞外的喧哗渐渐平息,孙玉国大概以为他们跑了,又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就带着人下山了。林婉儿等了一会儿,才说:“可以出去了。”

王宁走出山洞,只见地上散落着些刚才没来得及收拾的白芥植株,心里又是一阵气。林婉儿却指着那些植株说:“你看,白芥的叶子背面有细毛,黄芥子没有;白芥的花是纯白色,黄芥子的花带点淡黄色,这些都是区别。”

王雪恍然大悟:“难怪孙玉国分不清,他根本没仔细看过药材!”

往山下走的时候,王宁的脚步沉稳了许多。他手里攥着那包醋浸的白芥子,感觉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一味药材,更是林婉儿的信任,是百草堂的名声,是那些像李大娘一样等着治病的村民的希望。

回到村里时,日头已过了晌午。王宁刚把背篓卸在百草堂门口,就见张娜急匆匆从铺里跑出来,月白色的布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鬓角的野菊也蔫了。“你们可回来了!”她攥着王宁的胳膊,指节都泛了白,“孙玉国带着人在村里四处说,你们采的是假白芥子,还说……还说李大娘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王雪刚要辩解,被王宁用眼色拦住。他放下背篓,从里头拿出那包醋浸的白芥子,油纸包上还沾着些沙土,却掩不住那股子辛烈的药香。“别慌,”他安抚地拍了拍张娜的手,“药是真的,效验也会是真的。”

话音刚落,就见李老实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裤脚沾着泥,怀里揣着个破碗,碗里盛着些黑乎乎的药膏。“王掌柜!”他声音发颤,“孙掌柜说您的药是假的,让我把这个给我娘敷上,说是能止疼……”

王宁接过破碗闻了闻,眉头立刻拧成个疙瘩。那药膏里混着薄荷脑和凡士林的味道,是孙玉国常用的西洋药膏,性寒凉,敷在阴疽上,无异于雪上加霜。“不能用。”他把药膏倒在旁边的草丛里,“这药会让寒气更重。”

“可……可孙掌柜说……”李老实急得直转圈。

“孙掌柜要是能治,李大娘的腿也不会疼到现在。”王宁打断他,从药箱里拿出新采的白芥子,“我现在就去给大娘换药,你信我。”

李老实看着王宁手里的白芥子,籽粒饱满,泛着淡淡的油光,再想起王宁冒雨上山采药的事,咬了咬牙:“我信您!王掌柜,您尽管治,出了啥事我认了!”

王雪背着药篓跟在后头,路过济世堂时,见孙玉国正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手里摇着把檀香扇,见他们过来,故意提高了声音:“李老实,你可别被人骗了!白芥子哪有灰白色的?那分明是陈年老货,早就失了药性!”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也跟着起哄,刘二狗更是跳出来,指着王宁手里的药包:“就是!我亲眼看见的,他采的根本不是白芥子,是山里的野草籽!”

王雪气得脸通红,刚要开口,被王宁拉住了。他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青灰色的长衫在人群中穿行,像一叶沉稳的舟。

到了李大娘家,屋里已经围了几个邻居,都是被孙玉国叫来的,眼神里满是怀疑。李大娘躺在床上,脸色比早上更差了,见王宁进来,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疼得“哎哟”了一声。

“别动。”王宁放下药箱,先给李大娘把了脉,脉象虽然还是沉迟,但比早上多了些力道,“还好,寒气没再往里走。”他打开油纸包,把醋浸过的白芥子倒在碗里,又加了点姜汁,用竹片慢慢调匀。

那股辛辣气一散开来,屋里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汉咂了咂嘴:“王掌柜,这药味儿也太冲了,怕是真要烧坏人吧?”

“张大爷,您忘了?”王宁一边调药一边说,“前年您老伴儿得的那个阴疽,用的就是这药,当时也起了水泡,最后还不是好了?”

张大爷愣了愣,随即拍了拍大腿:“可不是嘛!我咋忘了这茬儿!”

王雪在旁边帮腔:“这药叫白芥子,性温,能把骨头缝里的寒气逼出来,起水泡是好事,说明药劲儿到了!”她现在说起药材来,倒比早上流利多了,眼里的怯意少了,多了几分笃定。

王宁赞许地看了妹妹一眼,拿起调好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敷在李大娘的疮口周围。这次他敷得比早上薄了些,又用纱布轻轻盖住。“这次敷一个时辰就揭下来,”他叮嘱李老实,“要是觉得太烫,就用凉毛巾敷一敷纱布,千万别直接揭药膏。”

李大娘点了点头,额头上渗出细汗,却咬着牙没再哼一声。王宁收拾药箱时,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撞翻了东西。王雪跑出去看,回来时气鼓鼓的:“哥,是刘二狗!他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偷看,被我撞见了,慌慌张张地跑了,还把张大爷送来的草药筐撞翻了。”

正说着,就见郑钦文领着个穿洋布衫的男人走进来,那男人背着个黑箱子,箱子上还挂着个亮晶晶的铜牌子,看着像个西洋医生。孙玉国跟在后面,手里摇着扇子,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我请了城里的周医生来给李大娘看病,”孙玉国环视众人,声音故意拔高,“周医生可是留过洋的,专治这种疮疡,比某些只会用野草籽的强多了!”

周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走到床前,刚要伸手,就被王宁拦住了:“周医生,药膏刚敷上,现在揭下来会影响药效。”

“什么药效?”周医生操着生硬的中文,眉头皱得老高,“用这种刺激性的东西敷伤口,是会感染的!我看你们这是在草菅人命!”他从黑箱子里拿出个听诊器,“快把那东西揭掉,我要检查。”

李老实急得团团转,看看王宁,又看看孙玉国,不知该听谁的。孙玉国在旁边煽风点火:“李老实,你可别糊涂!这可是你娘的腿,要是被王宁治坏了,后悔都来不及!”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张大爷忍不住说:“孙掌柜,王掌柜也是好意……”

“好意?我看是别有用心!”孙玉国打断他,“他就是想借着李大娘的病,卖他那些不值钱的野草籽!”

王宁脸色沉了沉,刚要说话,就听李大娘忽然喊了一声:“哎哟……好烫……”

李老实吓得脸都白了,伸手就要去揭纱布。“别碰!”王宁一把按住他的手,“这是正常反应,说明药在起作用!”

“什么正常反应?我看是皮肤要烧坏了!”周医生说着,就要强行去揭纱布。王雪急得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床前:“不许碰!我哥说不能揭!”

小姑娘人小,力气却不小,死死地护着床头,红头绳都散了,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周医生被她挡着,一时竟没辙,气得用洋文骂了句什么。

就在这时,李大娘忽然哼了一声,声音里竟带着点轻松:“哎……好像没那么疼了……”

众人都愣住了。李大娘又说:“刚才那股子烫劲儿过去之后,腿里头好像有股热流在动,舒服多了。”

王宁松了口气,对李老实说:“你看,我说没事吧。”

孙玉国却不依不饶:“这是回光返照!等会儿就该更疼了!”他冲周医生使了个眼色,“周医生,别跟他们废话,直接揭掉!”

周医生刚要动手,忽听院门口传来个苍老的声音:“谁敢动我配的药?”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林婉儿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深蓝色的粗布褂子上还沾着些泥土,显然是刚从山上下来。她走到床前,看了眼李大娘的腿,又瞪向孙玉国:“孙玉国,你爹当年得的阴疽,是谁给治好的?你忘了?”

孙玉国脸色一变,眼神闪烁起来:“我……我爹那是……”

“是用白芥子敷好的!”林婉儿打断他,声音洪亮,“当年你家穷,买不起药,是王宁他爹把自己采的白芥子送给你,还手把手教你怎么炮制!现在你倒好,为了赚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这番话让孙玉国哑口无言,周围的村民也议论起来。张大爷说:“可不是嘛,当年孙老爹那病,确实是王掌柜他爹治好的。”

林婉儿走到周医生面前,掏出那个装白芥子油的小瓷瓶:“你不是说这是野草籽吗?点一点试试就知道了。”

王宁立刻明白过来,从灶房里拿了个火折子。林婉儿倒了点白芥子油在碟子里,王宁用火折子一点,“呼”的一声,火苗窜起半尺高,带着股浓烈的辛辣味,烧了好一会儿才灭。

“黄芥子含油量低,根本烧不起来。”林婉儿看着周医生,“周医生,你留过洋,该知道油的燃点吧?这是不是白芥子,还用说吗?”

周医生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走到床前仔细看了看李大娘的疮口,又摸了摸周围的皮肤,眉头渐渐舒展开:“这……这确实是在排脓。虽然方法很奇特,但……但好像真的有效。”

这话一出,孙玉国的脸彻底白了。他知道,这次自己是彻底输了。

王宁没理会他们,走到床前轻轻揭开纱布。只见李大娘的疮口周围起了些小水泡,颜色清亮,不像感染的样子。他拿出消毒的针,在水泡上轻轻扎了个小孔,把里面的液体放出来,又敷上一层新的药膏。

“再过三天,这疮口就该软了。”王宁对李老实说,“到时候再换两次药,应该就能好。”

第三日清晨,百草堂刚卸下门板,李老实就踩着露水跑来了,说李大娘的腿好多了,能自己坐起来了。王宁跟着他去看,只见那阴疽果然消了不少,原本碗口大的硬块缩成了巴掌大,颜色也从暗红变成了淡红,破溃的地方长出了新肉,看着清爽了许多。

“寒气散得差不多了,”王宁打开药箱,“今天的药膏减了白芥子的量,加了点黄芪,帮您补补气血。”

正敷药时,忽听院门口传来“哐当”一声,王雪跑出去看,回来时气鼓鼓的:“哥,是刘二狗!他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偷看,被我撞见了,慌慌张张地跑了。”

王宁眉头微蹙。回到药铺,张娜说钱多多来了,说孙玉国要跟他推白芥子,还吵了一架。“这是他偷偷塞给我的,说是赔罪,我没要。”张娜拿起个油纸包。

王宁拿起油纸包闻了闻,里面是些炒过的种子,气味淡淡的,不像白芥子那么辛辣。“这是黄芥子。”他把油纸包放在一边,“孙玉国从钱多多那儿进的就是这东西,治不了阴疽,现在想退,钱多多哪能同意?”

正说着,就见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抱着肚子冲进药铺,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王掌柜,快……快救救我……”他疼得直不起腰,“我咳嗽得厉害,刚才去济世堂抓了药,吃了之后就这样了……”

王宁连忙给他把脉,脉象浮数,舌红苔黄,是典型的肺热症状。“你这是肺热咳喘,怎么能用白芥子?”他急道,“白芥子性温,会加重你的病情!”

“可……可孙掌柜说……这是好药……”汉子疼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王宁从汉子手里拿过药包,倒了点在手心,闻了闻,除了淡淡的黄芥子味,还有股刺鼻的硫磺味。“他这哪是治病,是害人!”王宁气得手都抖了,“这里面加了硫磺,虽然能暂时止咳,却会伤了你的肺!”

王宁取出泻肺平喘的桑白皮和清热化痰的贝母,飞快地配好药,在火上熬了起来。没过多久,汉子的咳嗽就轻了些,脸色也好看了点。

“王掌柜,真是谢谢你……”他感激地说。

“你先歇会儿,我去趟济世堂。”王宁放下药碗,青灰色的长衫在地上扫过,带起一阵药香。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孙玉国用假药害人。

刚走到济世堂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孙玉国的声音尖利:“钱多多!你给我的根本不是白芥子,是黄芥子!害我治不好李大娘的病,还丢了脸面,你必须退钱!”

钱多多的声音也不含糊:“孙掌柜,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是你自己要的便宜货,我可没骗你!现在想退?门儿都没有!”

“你不退是吧?”孙玉国的声音带着威胁,“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卖假药?”

“你去啊!”钱多多冷笑,“你用黄芥子冒充白芥子,还加了硫磺害人,真要告到官府,看谁先倒霉!”

王宁推开门,只见孙玉国和钱多多正揪着对方的衣领,郑钦文和刘二狗在旁边拉架,屋里一片狼藉,药柜被推倒了,药材撒了一地。见王宁进来,两人都愣住了,手还揪在一起没松开。

“孙掌柜,”王宁看着他,“你用黄芥子冒充白芥子,还在药里加硫磺,就不怕伤了人命?”

孙玉国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我……我没有!是钱多多骗我!”

“你别血口喷人!”钱多多甩开他的手,“当初我就告诉你,这是黄芥子,比白芥子便宜一半,是你自己说‘反正村里人也分不清’,非要买的!”他从怀里掏出张纸,“这是你写的收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黄芥子五斤’,你自己看!”

孙玉国看着那张收据,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郑钦文想上前抢,被王宁拦住了。“孙掌柜,”王宁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股力量,“行医买药,讲究的是良心。你用假药害人,就算赚了钱,能安心吗?”

“我……”孙玉国张了张嘴,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我也是没办法……去年进了批假药,赔了好多钱,债主天天上门催,我要是再赚不到钱,这药铺就保不住了……”

钱多多哼了一声:“你赔了钱就害别人?这是什么道理?”

王宁看着孙玉国,想起小时候,孙玉国总跟在他爹身后,一口一个“王叔”地叫着,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懂事的孩子。怎么长大了,就变成了这样?他叹了口气:“孙掌柜,假药害人害己,你要是还想做药材生意,就该用真药,凭本事赚钱。”

孙玉国抬起头,眼里满是悔恨:“可……可我现在没钱进真药了……”

“我可以帮你。”王宁说,“我后山种了些白芥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拿去用,等赚了钱再还我。”

这话一出,不仅孙玉国愣住了,钱多多和郑钦文他们也惊呆了。王雪跑进来,拉了拉王宁的衣角:“哥,你忘了他之前怎么害我们的了?”

王宁拍了拍她的手:“他做错了事,该受罚,但不能因为这个就见死不救。”他看着孙玉国,“你要是还认我这个邻居,就痛改前非,用真药好好治病救人。”

孙玉国看着王宁,眼里的悔恨更深了,他慢慢站起身,对着王宁深深鞠了一躬:“王掌柜,我……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村里的乡亲……”他转向钱多多,“钱掌柜,之前是我不对,这药我不退了,就当买个教训。”

钱多多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孙掌柜,其实……我这儿还有些真的白芥子,就是价钱贵点,你要是要,我算你便宜点。”

王宁笑了。他知道,孙玉国虽然急功近利,但本性并不坏,只是被钱迷了心窍。现在能醒悟过来,也算好事。

霜降这天,百草堂的门楣上挂起了新晒的白芥子,一串串灰白色的籽粒垂下来,被秋风一吹,轻轻晃动,像一串串微型的风铃。王宁正坐在药铺前的竹椅上,教王雪辨认药材图谱。小姑娘穿着件新做的青布衫,是张娜用染了苏木的布给她裁的,辫梢的红头绳换成了蓝的——她说,现在自己也算半个药师了,得沉稳些。

“你看这白芥子的图谱,”王宁指着图上的植物,“茎直立,叶互生,边缘有锯齿,这些都是关键特征。但最重要的是记住它的性子,辛温,能温肺豁痰,通络止痛,却也伤阴,阴虚火旺者绝不能用。”

王雪点头,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下,字迹娟秀,比刚来时工整了许多。她现在不仅能认出几十种药材,还会简单的炮制,炒白芥子的火候掌握得比王宁还准,林婉儿见了都夸她有天赋。

“哥,李大娘来了。”张娜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着个瓷碗,碗里是刚熬好的小米粥,“说要谢谢你,特地熬了粥送来。”

王宁抬头,只见李大娘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右腿已经能正常走路了,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她穿着件新做的蓝布褂子,是用卖了红薯的钱扯的布,看着精神多了。“王掌柜,我这腿全好了!”她把手里的篮子往柜台上放,“这是自家种的红薯,蒸了些,你尝尝。”

王宁连忙扶她坐下,又让张娜倒了杯热茶。“您这腿好利索了就好。”他笑着说,“以后注意保暖,别再受了寒。”

“哎,记住了。”李大娘喝了口茶,“说起来还得谢谢孙掌柜,前两天我去他那买针线,他还特地嘱咐我,让我别碰生冷的东西,说对腿不好。”

王宁有些意外。自从上次济世堂的事后,孙玉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把药铺重新打理了一遍,还亲自上山采药,听说最近治好了几个小毛病,村里的人也渐渐愿意去他那儿了。

正说着,就见孙玉国背着个药篓从巷口走来,竹篓里装着些新鲜的草药,沾着露水。他穿着件青布短褂,裤脚卷着,脚上的草鞋沾着泥,看着比穿锦缎马褂顺眼多了。见了王宁,他放下药篓,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王掌柜,忙着呢?”他从药篓里拿出一小包东西,“这是我今早刚采的白芥子,炒了些,想请你尝尝,看火候怎么样。”

王宁接过来看了看,籽粒饱满,颜色淡黄,散发着淡淡的焦香和辛辣味。“炒得不错,火候刚好。”他赞道,“比我第一次炒的强多了。”

孙玉国咧嘴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都是你教的好。对了,钱掌柜昨天来了,说要跟我们合伙,从亳州进些好药材,平价卖给村里人,你看怎么样?”

王宁点头:“这是好事,药材好了,才能治好病。”

两人正说着,就见林婉儿拄着拐杖慢慢走来,身后跟着个年轻小伙子,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药篓,是邻村的,听说想跟着林婉儿学采药。“王宁,我听说你要跟孙掌柜合伙进药材?”老妇人笑着说,“这可是好事,我这儿有个方子,是用白芥子配的,专治风寒咳嗽,你们要是想做药丸,我可以教你们。”

王宁连忙道谢。林婉儿的方子都是多年经验总结出来的,珍贵得很。

不一会儿,钱多多也来了,背着他的皮褡裢,脸上堆着笑:“王掌柜,孙掌柜,我把亳州那边的药材清单带来了,你们看看,要是没问题,我这就去订货。”

王雪凑过去看,指着上面的“白芥子”说:“钱掌柜,这白芥子是亳州产的?那边的沙质土多吗?”

钱多多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丫头片子懂的还不少!亳州那边确实多沙质土,产的白芥子质量好,油性足,比咱们这儿的还强些。”

王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暖的。曾经剑拔弩张的几个人,如今能坐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把药材做好,怎么给村里人治病,这大概就是林婉儿说的“药能聚人”吧。

傍晚时分,村民们陆续来看病抓药,百草堂里热闹起来。张娜在柜台后忙着抓药,王雪在旁边帮忙,时不时回答村民的问题,声音清脆,条理清晰。王宁坐在桌前,给一个老汉诊脉,老汉咳嗽得厉害,是风寒引起的,王宁开了方子,里面就有白芥子,还特意嘱咐他,这药要饭后服,别空腹,以免伤胃。

孙玉国也来了,帮忙整理药材,见有村民要治关节痛,就推荐用白芥子研末调敷,还仔细讲解用法,比王宁说得还详细。林婉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手里的拐杖轻轻敲着地面,像是在打拍子。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把药铺里的一切都染成了金黄色。药柜上的瓷瓶闪着光,药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有当归的甘醇,有薄荷的清凉,还有白芥子那独特的辛辣,混合在一起,竟格外和谐。

王宁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爹临终前说的话:“做药材生意,不图赚多少钱,只求问心无愧,能治好病人的病,就是最大的福气。”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福气,不仅是看着病人康复,更是看着这门手艺能传承下去,看着身边的人都能守住良心,用好每一味药。

天黑了,药铺打烊了。王宁关好门板,张娜和王雪已经把屋里收拾好了,药篓放在墙角,药材归置整齐,连地上的药渣都扫干净了。林婉儿已经回去了,临走前把那个写着白芥子炮制方法的方子留给了王雪,说:“丫头有天赋,这方子该传给她。”

“哥,你看!”王雪忽然指着天上,“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王宁抬头,只见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清辉洒满大地,把百草堂的屋顶照得发白。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白芥子串的轻响,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明天该上山采白芥子了。”王宁说,“霜降后的白芥子,药性最足。”

“我也去!”王雪举手,眼睛亮晶晶的,“我现在能认出白芥了,还能帮你背药篓。”

张娜笑了,递给他一件厚外套:“山上冷,多穿点。”

王宁接过外套,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只要这药香还在,这手艺就不会断,这百草堂,就会一直开下去,像这轮圆月一样,照亮着村里的路,温暖着每个人的心。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白芥子的辛辣香,混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在巷子里久久不散。这香气,是药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更是传承的味道,会一直弥漫在这片土地上,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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