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地宫深处蒸腾着诡异的水银雾气,青铜灯树在暗河中投下摇曳的倒影。乌苏娜赤足踩过湿滑的墨玉地砖,九色石腰链随着步伐轻响——那正是祁连山剿匪时从项籍工坊缴获的战利品。她将磁石粉末细细洒在十二根蟠龙金柱之间,忽然耳垂上的西域明月珰撞出清脆声响。
\"东北巽位。\"她转身时石榴裙旋开艳色,裸露的腰肢在明珠光晕里泛着蜜色光泽,\"三丈深的岩层里埋着二十斤火药,与临淄焚册案的手法如出一辙。\"
嬴政玄色龙纹深衣被水银蒸汽浸得发亮,指尖摩挲着腰间太阿剑的螭龙纹剑柄——那纹路恰与赵清漪遗落的耳坠同源。他抬脚碾碎地砖缝隙里钻出的毒蜈蚣,甲胄下肌肉随着动作显出流畅线条:\"徐福养的老鼠倒是会打洞,比琅琊锁蛟那帮废物强些。\"
三十名黑甲卫呈雁翎阵散开,精铁铲凿击岩壁的火星溅落在水银池面。乌苏娜退至嬴政身侧五步,缀满磁石薄片的披帛拂过他肩头时,刻意露出腕间九色石手链——那是金城马市变后蒙恬所赠,此刻正与地宫磁石产生微妙共鸣。
\"陛下就不怕我故意指错方位?\"她忽然轻笑,涂着朱砂的指尖划过自己锁骨处的狼图腾,\"毕竟乌孙与秦军还有三座城池的血债未清。\"
嬴政猛地掐住她下巴,拇指按在她唇上抹出一道血痕:\"公主若想死,半月前在祁连山矿洞就该让项籍的落石砸碎头颅。\"他指腹的温度烫得惊人,\"而不是故意露出破绽,引朕发现墨家机关图。\"
乌苏娜瞳孔微缩。那日她确实在千钧一发间扯松发簪,让明珠滚落触发警报。此刻嬴政的呼吸喷在她鼻尖,带着龙涎香与血腥气交织的压迫感。她忽然抬膝顶向对方腰腹,却在触及甲胄前硬生生收住力道——这个动作让嬴政喉间溢出低笑,掌心顺着她脊梁滑到后腰重重一按。
\"轰!\"
突然炸开的岩层里窜出五道黑影,淬毒弩箭擦着乌苏娜高耸的发髻飞过,削断她鬓边一缕卷发。嬴政反手将她按倒在墨玉砖上,温热的掌心压住她后颈,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半寸。这个姿势让乌苏娜想起半月前祁连山矿洞,项籍启动机关闸门时他也是这般护住自己。
\"乌孙公主的命,朕留着还有用。\"他低笑时喉结震动,震得乌苏娜耳垂发烫,\"毕竟能看懂九嶷断锁机关的人不多了。\"
乌苏娜突然张口咬住他手腕,尖齿刺破皮肤尝到血腥:\"陛下也该记得,乌孙女子从不当笼中雀!\"她腰肢如蛇般扭动,九色石腰链突然迸射银针,将扑来的两名刺客钉死在金柱上。
水银池突然沸腾如煮,徐福余党首领狂笑着扯动机关铁链:\"陛下可知这池底连着渭水暗河?\"二十个火药桶顺着水银漩涡飞速旋转,乌苏娜的九色石手链突然迸发刺目光芒——那光芒与泰山熔鉴时显现的\"秦\"字如出一辙。
\"磁石粉!\"她翻身跃起时裙裾翻飞,修长双腿绞住铁链借力荡向池心,\"他们在火药里掺了磁铁矿!\"腰间的西域弯刀劈开浪花,刀锋精准挑断三根引线,手法与墨家水工在芝罘破雾时如出一辙。
嬴政突然凌空掷出太阿剑,剑柄撞飞射向乌苏娜心口的毒镖。他扯下大氅甩入水银池,玄色布料瞬间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给朕活捉那个戴青铜面具的!\"
三十六道青铜闸门轰然洞开,水银洪流如恶龙扑向余党。首领在溺毙前死死扒住池沿,肿胀的嘴唇翕动着吐出诅咒:\"徐福大人...在昆仑...\"话未说完便被浪头拍成碎肉,只剩半截断指勾着青铜密钥——那形制恰与九鼎耳环相同,正是熔铸六国王玺时缺失的燕国部件。
乌苏娜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箭疤:\"陛下要密钥,我要徐福头颅!\"她纵身跃入水银池的刹那,嬴政瞳孔骤缩——那疤痕的位置与赵清漪当年为他挡箭的伤口完全重合。
潜入水银池的乌苏娜屏住呼吸,蜜色肌肤在银浪里若隐若现。她佯装被暗流卷向池底星图,实则用脚尖勾起密钥。当指尖触到星图缺角处冰凉的凹槽,藏在抹胸里的乌孙骨牌突然发烫——那上面刻着雪姬临终前用血画的路线图,与即墨裂阵发现的暗道标记完全吻合。
水银刺痛双眼的瞬间,她仿佛看见雪姬被铁链锁在祭坛上的模样。那个总爱把野花插在她鬓角的侍女,最后却用牙齿咬断舌头,在青石板上画出通往昆仑的血路。\"阿姊...徐福在造活死人...\"记忆里的血字与眼前星图重叠,乌苏娜突然张嘴吞下一口银浪,剧痛让她清醒地抓住密钥。
\"找到了!\"她破水而出时纱衣紧贴曲线,水银珠顺着锁骨滚进深壑。嬴政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扫过她湿透的裙摆:\"公主倒是熟悉地宫构造,比徐福当年献的星图还精准三分。\"
\"陛下忘了?\"她将密钥呈上时指尖轻颤,故意让嬴政碰到自己掌心的陈年箭疤——那是冰河刺王案为救扶苏留下的,\"三年前在云梦泽...\"话未说完便被远处崩塌声打断,一块刻着\"燕\"字的断碑顺着水银漂来,碑文缺口处赫然是阿房发簪的形状。
嬴政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你故意让扶苏遇刺,就为混进咸阳宫?\"
乌苏娜迎着他暴戾的目光嫣然一笑:\"不然怎能发现徐福在骊山喂龙脉喝童男童女血?\"她突然扯开他的衣襟,指尖按在他心口旧伤,\"就像陛下明知我是毒蛇,还允我盘在枕边——\"
话音未落,嬴政已掐着她脖子按在池边。水银漫过她散开的乌发,在青砖上蚀出缕缕白烟:\"你真当朕舍不得杀你?\"
\"陛下舍得,\"她喘息着抓住他腰带玉扣,\"但舍不得昆仑长生殿的钥匙...\"
地宫穹顶突然投射出漫天星斗,水银池底的西域星图与真实天象完美重合。乌苏娜趁众人仰头惊叹,将骨牌悄悄嵌入缺角。当二十八宿的奎木狼星突然爆亮,她看见嬴政的影子在星辉里扭曲成九条龙形——与泰山封石时玉匣显现的异象别无二致。
黑甲卫突然骚动起来。有人指着星图中浮现的凤凰图腾惊呼:\"那是楚国王室的徽记!\"嬴政猛然回头,却见乌苏娜正用染着丹蔻的指甲,轻轻刮去锁骨处被水银灼伤的死皮。
\"传诏少府。\"嬴政摩挲着密钥上熟悉的纹路,那是赵清漪生前最爱的双鱼连环佩造型,\"三日后启程昆仑。\"他转身时大氅扫过乌苏娜裸露的脚踝,没注意到星图某处荧光微微偏移——那枚乌孙骨牌正在慢慢消融,释出漠北特有的狼毒花粉,与祁连山剿匪时项籍使用的毒烟成分相同。
乌苏娜低头整理裙裾时,唇角勾起冷笑。她故意让嬴政看见自己后颈处新添的淤青——那是昨夜潜入少府档案库时,被机关兽抓伤的痕迹。当嬴政的手指抚上那道伤痕,她适时发出吃痛的抽气声:\"陛下若想验伤,何不直接问章邯将军?他追捕徐福余党的路线...似乎总绕开关键密室呢。\"
地宫暗处,半截泡胀的断指突然抽搐着写下血字。水银漫过时,隐约可见\"徐福未死\"四字,旋即被浪花吞没。这血字的笔迹,竟与琅琊焚图灰烬拼出的楚国戍卫布阵图如出一辙。
乌苏娜转身离去时,绣鞋故意踩过那滩血水。她藏在袖中的左手飞速结印——这是雪姬教她的乌孙秘术,能将记忆刻在骨血里。当她的血珠渗入地砖缝隙,与断指残存的怨气融合,某个沉睡千年的诅咒正在悄然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