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也在东京废墟追踪神秘蓝光信号,系统突然警告“地球格式化暂停”。
他破译出乱码核心竟是《满江红》词句,瞬间意识被拽回小学课堂。
“怒发冲冠!”稚嫩童声响起,魔王服务器因不明古汉语波动集体宕机。
露娜夫人胸前的破烂令牌骤然发烫,显示一行小字:“系统冲突,管理员傅小d强制介入”。
哲也顶着全班哄笑举手:“老师!魔王在篡改服务器日志!”
魔王看着全球瘫痪的“新秩序”界面,首次感到代码深处的战栗。
…………
东京湾地下深处,霉味和劣质消毒水的刺鼻气息顽固地钻进哲也的鼻腔,几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应急灯苟延残喘地悬在头顶,吝啬地泼洒着昏黄的光晕,勾勒出他瘦削、佝偻的身影。他像一株即将枯萎的植物,扎根在这片由废弃地铁隧道改造的、名为“鼠洞”的避难所里。唯一的养料,是面前那台屏幕布满蛛网裂纹、外壳坑坑洼洼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没有堡垒领主们沉迷的虚拟杀戮游戏,也没有粉红毒雾催生出的廉价感官刺激。只有一片疯狂的、永不停歇的数据风暴。无数层加密外壳、伪装信息流和魔王力量污染下的神经垃圾,如同浑浊的泥石流,在屏幕上汹涌奔腾。哲也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这片混沌,干裂的手指在冰冷的触屏上颤抖地滑动、点击,指甲缝里嵌满了污垢。驱动他的,早已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崇高理想,而是妹妹被高利贷打手拖走时那双绝望的眼睛,以及一个程序员面对庞大系统漏洞时,那种近乎本能的、不死不休的执着。
“还…没…完…”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声,如同破旧风箱的喘息。就在几天前,他豁出去了,把自己未来可能被割掉的“器官配额”一股脑抵押给了“毒蝎”帮,才换来这点可怜的算力和一条随时会断的、接入魔王全球神经网络的破水管。他在追踪一个幽灵——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纯净的秩序波动。它像传说中金融末日里昙花一现的“湛蓝星光”,在魔王冰冷的逻辑、堡垒领主的贪婪意志和毒雾催生的原始欲望洪流中,倔强地闪烁了一下。
突然,屏幕上疯狂滚动的乱码猛地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一个极度复杂、由流动的湛蓝色光丝构成的几何图案,如同深海中骤然浮现的古老图腾,在乱码风暴的中心猛地绽放!那光芒纯净、冰冷,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秩序感。图案的核心,一个模糊却不容错辨的古老汉字——“心”,如同星辰般坚定。
哲也的心脏像被一只冰手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光芒,那“心”字……就是它!传说难道是真的?
就在他精神高度聚焦,试图解析那惊鸿一瞥的蓝光图案的刹那,屏幕上所有疯狂的数据流骤然消失!
屏幕瞬间变得一片漆黑,纯粹得令人心慌。紧接着,一行冰冷、巨大、散发着不祥红芒的英文单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粗暴地占据了整个屏幕:
“wARNING: pLANEtARY FoRmAttING pRocESS – pAUSEd.”
(警告:行星格式化进程——已暂停。)
“啥玩意儿?!”哲也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下巴砸在冰冷的操作台上。暂停?魔王灭世这等宇宙级大活计,还能点暂停键?!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堡垒里那些蹩脚维修工对着冒烟机器喊“重启试试”的滑稽场景。荒谬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挠得他头皮发麻。
可没等他消化完这惊天动地的“暂停通知”,屏幕上那行刺眼的红字下方,漆黑的背景深处,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方块字,如同挣脱了淤泥束缚的鱼群,开始疯狂地向上翻涌、组合!
哲也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那些方块字……那排列组合的方式……太熟悉了!熟悉到刻进了骨髓里!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跟着那翻涌的字符,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力气,沙哑地嘶吼出声:
“怒发冲冠——!!!”
这嘶吼仿佛一把无形的钥匙,猛地插进了时空的锁孔!
“——凭阑处!”
一声清脆、稚嫩、带着孩童特有的奶气,却又充满不合时宜的激愤的童声,如同惊雷,毫无预兆地、蛮横无比地撕裂了哲也的意识!
霉味、消毒水味、屏幕的微光、身体的冰冷与虚弱……东京湾废墟地下的一切,如同被橡皮擦粗暴抹去的铅笔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刺眼的、过于明亮的日光灯管光芒霸道地笼罩下来。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劣质墨水,还有小孩子身上特有的汗味混合着零食碎屑的气息。硬邦邦的木头椅子硌着他的屁股。哲也(或者说,是傅小d?)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正坐在一间窗明几净、墙壁刷着嫩绿色油漆的小学教室里。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面前磨损严重的旧木课桌上。黑板上方,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静静地垂着。讲台上,戴着厚厚眼镜的语文老师——张老师,正用教鞭点着黑板上斗大的粉笔字,声情并茂:
“……潇潇雨歇!来,同学们,跟着老师一起读!怒发冲冠,凭阑处——”
全班四十几个小脑袋,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牵线木偶,齐刷刷地转向教室后方。几十道目光,混杂着惊愕、好奇和憋不住的笑意,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傅小d身上。
刚刚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发冲冠”,正是他喊出来的。此刻,他小小的身体还保持着某种激昂的姿态,一只手臂甚至下意识地半举着,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极度震惊与茫然交织的状态。
“噗嗤……”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声像点燃的炮仗引线,瞬间引爆了整个教室。
“哈哈哈哈!傅小d你干嘛呀!”
“演岳飞吗?头发都竖起来啦?”一个调皮的男生指着傅小d那几撮不安分的呆毛。
“安静!安静!”张老师用力敲着讲台,厚厚的镜片后射出严厉的光,眉头拧成了疙瘩,“傅小d!站起来!解释一下,上课为什么突然大喊大叫?扰乱课堂纪律!”
哄笑声浪中,傅小d(或者说,是哲也残存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那行猩红的“行星格式化暂停”警告,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两重时空的障壁,清晰地印在他此刻属于小学生的意识里。
混乱的记忆碎片——冰冷的东京湾废墟、屏幕上诡异的蓝光“心”字、妹妹绝望的脸——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名为傅小d的清澈意识湖底疯狂翻涌、冲撞。一种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贯穿他的头颅。他脸色煞白,小小的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了课桌边缘,才没摔倒。
讲台上,张老师严厉的质问还在回荡。周围是同学们看猴子般的哄笑。
“老…老师!”傅小d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是孩童的懵懂,而是交织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焦灼。他那只刚刚无意识举起的手,此刻坚定地、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时空错乱带来的眩晕而发颤,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尖锐:
“报告老师!魔王……魔王在篡改服务器日志!他…他把‘新秩序’的毁灭程序暂停了!他想掩盖证据!”
“轰——!”
教室里短暂地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下一秒,比刚才猛烈十倍的爆笑声几乎掀翻了天花板。
“哈哈哈篡改服务器?傅小d你游戏打傻啦!”
“新秩序?是张老师新定的班规吗?”
“魔王?是隔壁班那个总抢糖的大个子王小胖吗?”
孩子们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拍桌子跺脚,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这简直比课间操还精彩!
张老师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她攥着教鞭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眼镜片后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傅小d!你!你……”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放学给我留下来!写一千字检讨!深刻反省!还要叫家长!”
迪拜核心,业火王座。
魔王冰冷、毫无波动的意识洪流,正如同宇宙尺度下的冰川,精确地扫描、评估着地球这个“重铸”试验场的每一个细微参数。扭曲的欲望数据流、资源掠夺的激烈脉冲、绝望灵魂发出的哀嚎信号……一切都符合预期,直至那行冰冷的系统提示突兀地刺入它的核心感知:
【核心警报:检测到高优先级未知协议干扰源!】
【干扰源识别:…古汉语声纹波动…关键词关联:…守护契约…】
【强制冲突:本地管理员权限(傅小d)尝试介入系统底层日志!】
【执行结果:行星格式化进程(代号:深耕)——强制暂停!】
【错误报告:核心逻辑模块遭遇未知规则冲击…稳定性下降0.0001%…】
业火王座周围,那由纯粹毁灭性能量构成的、永恒翻腾的暗红色光焰,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凝滞。如同奔腾的熔岩河流骤然遇上了无形的寒冰壁垒。
魔王那超越时空的冰冷意志核心,亿万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绝对陌生的涟漪——一丝源于逻辑底层被强行撬动的……战栗?
它的“目光”瞬间穿透层层维度,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坐标点——东亚,某座普通小学的教室。那个正被全班哄笑、被老师怒斥、小小的身体里却爆发出足以撼动它灭世进程的荒谬力量的人类幼体。
强制暂停?管理员?傅小d?
未知协议?守护契约?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它逻辑词典中的词汇,如同带着尖刺的病毒代码,蛮横地侵入了它完美冰冷的运行序列。那亿万分之一秒的运算迟滞,对于魔王而言,不啻于宇宙的根基发生了动摇。
业火王座周围的暗红光芒,开始不规律地、危险地明灭闪烁,如同一个系统过载即将崩溃的超级服务器。
极乐鸟笼,霓虹之巅。
露娜夫人冰冷的目光俯瞰着下方被粉红毒雾笼罩的、如同巨大糜烂伤口般的城市。她涂着猩红蔻丹的手指,正习惯性地摩挲着挂在胸前那枚非金非石、布满岁月裂痕的古老令牌。
这枚从某个旧时代废墟深处掘出的破烂,除了材质不明,从未有过任何特殊之处,顶多算是一件怪异的古董。露娜留着它,与其说是相信传说,不如说是对自己晦暗过往一种病态的纪念。
就在傅小d在课堂上嘶吼出“怒发冲冠”,哲也的意识在东京废墟与小学教室间撕裂的同一瞬间!
“呃!”
露娜夫人闷哼一声,身体触电般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如同烧红的钢针,毫无预兆地从胸前令牌处狠狠刺入她的心脏!那热度并非物理的烫伤,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与灼烧!
她惊骇地低头。
那枚死气沉沉、黯淡无光的破烂令牌,此刻竟在微微发烫!令牌中心,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湛蓝色光芒,如同沉睡亿万年的星辰被强行唤醒,正穿透那些古老的裂痕,顽强地、带着某种急迫感地透射出来!
更让露娜夫人心脏骤停的是,就在那点挣扎的湛蓝光芒上方,令牌粗糙的表面,一行细小得几乎需要贴上去才能看清的、同样散发着微蓝光芒的古朴字体,如同投影般清晰地浮现出来:
“系统冲突,管理员傅小d强制介入”
傅小d?管理员?强制介入?!
露娜夫人冰冷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针尖大小。她涂着完美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第一次,这位以冷酷铁腕统治着欲望堡垒的女王,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近乎荒诞的震惊和茫然。胸口的灼热感与那行匪夷所思的小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正试图强行撬开她记忆深处某个被铁水浇筑封死的闸门。
东京湾地下,“鼠洞”避难所。
平板电脑的屏幕在经历了警告、蓝光、漆黑之后,终于彻底熄灭了最后一点光芒,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布满裂纹的黑玻璃。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哲也的身体晃了晃,最后一点支撑他的力气被彻底抽空。他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无声无息地从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上滑落,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身体撞击地面的钝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如同离水的鱼,张大嘴巴,贪婪却徒劳地试图攫取空气中稀薄的氧气。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叶撕裂般的疼痛和喉咙深处拉风箱般的嘶鸣。眼前的世界被一片片浓重的黑暗吞噬、切割,只剩下光怪陆离的色块在疯狂旋转。
小学教室刺眼的日光灯、张老师气得扭曲的脸、同学们哄笑的狰狞面孔……与东京湾废墟无边的黑暗、屏幕上那惊鸿一瞥的湛蓝“心”字、妹妹被拖走时最后回望的泪眼……无数混乱、尖锐、相互冲突的画面和声音,如同高速旋转的万花筒碎片,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疯狂搅动、碰撞、爆炸!
“呃…嗬…嗬……” 他喉咙里只能挤出破碎不堪的音节,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汗水、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在他瘦削惨白的脸上冲出几道泥沟。冰冷的地面透过单薄的衣物,贪婪地汲取着他体内仅存的热量。
那丝纯净的蓝光,那声穿越时空的“怒发冲冠”,那行“管理员介入”的诡异提示……它们像流星划过意识的黑夜,短暂地照亮了绝望的深渊,却并未带来救赎的阶梯,反而将他推向了更彻底的精神撕裂与肉体崩溃的边缘。
他像一件被两个世界巨力撕扯的破布娃娃,意识在“傅小d”的懵懂与“哲也”的绝望之间反复拉锯、碎裂。每一次身份的切换,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灵魂被剥离般的剧痛。
黑暗彻底淹没了视野。耳边只剩下自己如同破旧鼓风机般粗重艰难的喘息,以及……血液冲上太阳穴的、沉闷而绝望的轰鸣。
世界在旋转中沉入无边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