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贺宅。
正院,主屋。
烛心跳跃,室内是温馨祥和的光景,锦绣为贺年庚褪下长掇,说道:“也不知道,今日让墨白送进宫里的解药对皇后可是有效。”
锦绣只知道,这瓶药是子叔随礼大夫习医几年,独自尝试炼制而成,据说能解多种毒物,经礼大夫确认首肯才敢把药送到他们手上,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夫妻俩听闻皇后为萧帝挡了致命一箭,锦绣便将这瓶药翻出来,交到墨白手里,以尽他们家的一番心意。
起初他们并不知皇后身中剧毒,是后来墨白回来禀告,才知道皇后替萧帝挡下的那一箭被淬了剧毒的【断魂散】。
早年间先父贺重齐中毒之事,贺年庚也是在今年上京以前,收到礼大夫亲笔书信中提及,据说【断魂散】乃西域毒物,当初,若不是得礼大夫为其调理,贺重齐根本活不到亲自抚养贺年庚到八岁。
至于齐先生体内毒素无法根除,皆因那个时候的药材物资匮乏,炼制解除【断魂散】的药材难以集齐,齐先生身中剧情的那些年里,每日备受体内毒素折磨,却未曾在孩子和族人面前表现出半分。
贺年庚得知此事,自然要弄清是谁给他父亲下的毒,为此,礼大夫和祝先生并没有明确肯定,包括萧帝在内,都只怀疑是安国公府的手笔。
可在今日险此宫变,再到萧帝遇刺的事件看来,贺年庚和锦绣心里又多了一层怀疑,想来,能弄到西域奇毒之人并非只有安国公府。
“你说,当年可会是宸妃?”锦绣将长掇递给一旁的扶桑,问道。
贺年庚嘴角微笑,转身牵上锦绣的手,目光屏退了扶桑和丹若,须臾,道:“不无可能,但想来有些事情,比我们认为的更为复杂,到底当年各中关系牵扯如何,皇上也未必能从中理清头绪。”
不然,萧帝明明察觉宸妃生起异心,却一直隐而不发,想必也是借机摸透宸妃背后可还有人。
贺年庚牵着锦绣来到罗汉椅落座,桌几上有两盏新端来的安神茶,锦绣轻轻拨弄盏盖,说:“下晌那会儿听魏娘说起,我娘当年将宸妃从刑场救下来,便一直养在萧家,自此同皇上青梅竹马,皇上念及她悲惨的身世,平日里多有爱惜照拂之意,二人的感情也日渐深厚。”
如此说来,早年没了依靠的宸妃背后又还会藏了什么人,按理说,倚仗萧帝对宸妃的重视,只若她本份当着她的宠妃,将来储位之争,二皇子未必落败。
然而,贺年庚看到的是更深一层,“储位之争并非如明面上看得简单,往往私底下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不得不在这其中有所衡量,至少在朝堂上,宸妃和二皇子没有母族支撑,在几位嫔妃皇子之中势力最薄弱的一派。”
锦绣又不明白了,“可是,宸妃又是怎的能策反皇上掌管的禁卫军。”
贺年庚听到这,不禁失笑的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所以,关键就在于此。”
见锦绣不明所以然的眨眨眼,贺年庚也不同她卖关子,把自己的猜想低声道出:“明面上,宸妃和二皇子在朝堂上难以寻到稳固的朝党靠山,虽有帝皇偏宠,但于争储之事上断然没有胜算,听墨白带出的消息说,皇上为大皇子赐婚于工部左侍郎之女,李太傅亲眷子嗣早年遭了难,膝下已无一儿半女,工部左侍郎出自于太傅府门生,因其为人正直,秉性纯良,得李太傅赏识认为契子。”
锦绣听到这,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所以,外人以为皇上给大皇子赐的二品官家贵女,是有意贬低大皇子将来的立储之争,实则,是借助李太傅之势,保住唯一的嫡出皇子。”
贺年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或许如此,又或许是为大皇子铺的另一条路,李太傅乃是忠实的保皇派党首,这门亲事即便不能助大皇子争储出力,至少在争储之事上,避免大皇子与母族有过多的牵扯,当朝宰相是皇后母族,宰相乃先帝心腹重臣,当年皇上还是祁王时,宰相该是先太子一派党羽。”
锦绣恍然大悟,感觉得知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深深的抽了口凉气,故而压低声音:“如此说来,宰相和皇上并不对付。”
“这也便是咱俩私下胡说一通,毕竟朝纲之事,外人如何得知。”
锦绣点点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感觉他们家现在处处都是皇上眼线,即便有着她爹娘的情份在,锦绣也害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传到皇上耳中引起雷廷之怒,一首圣旨把她这个【表妹】给灭口。
但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小八卦,声音再次主下压了压,凑近贺年庚说:“如此说来,宸妃算准了今日安国公府造反,她便在后宫引起内乱,借机除去几位嫔妃和皇子,包括皇后,再将所有的罪名转移到安国公府身上,而宸妃和二皇子作为后宫唯一幸存下来的母子,以皇上对他们母子的偏宠,皇后之位成了宸妃的囊中之物,那么将来有了嫡皇子身份的二皇子,还怕没有朝党拥护,我说的可对?”
贺年庚眼瞧着她满眼晶光,一副求表扬的样子,不禁莞尔失笑,“娘子近来又看了不少礼大夫写的话本,想象力不错。”
锦绣:……
哪有这么夸人的!
不得不说,媳妇同他猜到一个点子上,一旦宸妃此计得逞,以其毒辣的心性手段,下一步危险的怕是萧帝。
毕竟人心全靠滋养,有了一次成就的宸妃,胆子只怕会更大。
锦绣得了一个好总结,“所以说,宸妃背后的人不简单,会是谁呢?”
贺年庚摇了摇头,他又怎会知道朝纲内里隐私,更不知那些年都有谁与皇家有过牵扯,“或许,只有皇上自己知道。”
锦绣无语凝噎。
心道,贺年庚这话说的,难道她还敢跑到皇上面前八卦此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