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的诉苦,加上陈定潮的诘问,稳站情理与法理的至高点,逼得张隐岚的血压蹭蹭蹭地往上飙。
乍看之下,老村长和陈定潮似乎配合得很默契。
其实他们心里慌得一匹。
他们所说的这些话,都是林东凡一字一句教出来的。在来的路上,林东凡曾推演过张隐岚的现场反应,精密布局。
林东凡曾叮嘱他们:
“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给张隐岚留点面子,这样可以证明你们的本意并不想闹事。如果张隐岚不上道,那你们就把铺盖往地上一铺,直接躺下。张隐岚是个领导,领导最怕的就是场面失控,怕演变成严重的舆情事件。”
这话如雷贯耳,深深地烙印在老村长和陈定潮的脑子里。
因此老村长和陈定潮一直揣着紧张的小心脏,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张隐岚的反应,看她究竟是上道还是不上道。
不料张隐岚突然冷冷地反问一声:“是不是有人怂恿你们来这闹事?”
真相被戳中!
老村长和陈定潮面面相觑地互望一眼,顿时慌了神,俩人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接招。
因为在林东凡的预演中,没有这个撕逼环节。
就在陈定潮寻思着要不要狡辩时。
怒形于色的张隐岚突然又嘣出一句:“是不是渔业局的韩章逼你们来的?你们老实回答,这事我不怪你们。”
韩章?
陈定潮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就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舒坦地松了一口长气,心下暗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猜到了主谋。既然是韩局长背锅,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这么不上道,那就别怪我给你拉泡大的。”
暗思至此,陈定潮把铺盖往地上一摊。
就地躺下!
他侧躺着身子,手捂肚子发牢骚:“你不怪我们,我们也不怪你。既然没人管我们死活,那让我们饿死算了。”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展开铺盖,原地摆烂。
甚至有人把铺盖铺到餐厅的长桌上,一百多人,把整个单位食堂占得满满当当,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副壮观的“难民营”画面,把张隐岚等人惊得脸色骤黑!
办公室的陈主任小声提醒张隐岚:“张局,要不要给公安局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帮忙维持一下秩序。”
“我们单位的人都死光了?你是干嘛吃的!”
张隐岚怒目一瞪,把陈主任瞪得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不敢再吱声。
他这个建议确实提得很不成熟。
没揣摩到领导的心思。
现在张隐岚的脑袋里装的全是怒火,怀疑这是有人故意想搞她,其目的就是想制造负面舆论,阻止她上位!
如果叫公安过来维持秩序,万一激怒了这些村民,引发激烈的冲突,到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事,她想想都心里发怵。
张隐岚压着怒火跟全体村民讲:“大家先别激动。如果你们真的没饭吃、没地方住,你们来找我,我当然不能不管不问。你们放心,我不会驱赶你们,待会我叫饭堂多做一点饭菜。你们先在这休息一下。”
说着,张隐岚扭头又吩咐身边的工作人员:“去把空调打开,另外去准备一些水和泡面,先搬过来让大家填填肚子。”
“我这就去。”
这位年轻的女职员,转身离开时也是纳闷不已,想不明白张局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在晋升关头居然摊上这么大的事。
喝完位女职员刚走,老村长又诉苦:“领导,你不赶我们走,我代全村谢谢你。但我们要的不是水和泡面,我们要的是一个公道。我们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是渔业局的人查封了我们的船,断了我们的活路。”
“你们的诉求我明白。这事等我核实清楚之后,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你们先在这休息。”
张隐岚叫了几个人工作人员留在餐厅维持秩序。
自己出门透了口气。
手捂心脏缓了好一阵,等情绪彻底平复之后才掏出手机,拨通了韩章的电话号码:“韩章,可以啊,送我这么大一份礼物!”
“有病就去治,谁送了礼物给你?”
电话另一端的韩章,此时痛苦地站在小便池前面,明明感觉尿意很足,可用力排尿时,却只有一两滴臊黄的尿液滴出来。
而且尿尿的时候,输尿管有种灼烈的不适感。
这痛苦谁懂啊?
在韩章看来,这种生不如死尿不尽的痛苦指数,已经不亚于前几天在澳门输光一千万的事。
电话里又传来张隐岚愤怒的声音:“你扣了渔民的渔船,现在他们跑到我们单位来闹事,要我管他们吃、管他们住!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杰作?”
“我要是有这心术,早就干得你哇哇叫,把你治得服服帖帖。”韩章强忍尿不尽的痛苦,又怒憋一句:“听着!扣船的事跟我没关系。”
“你是渔业局的领导,你不下令,谁敢扣船!”
“今天早上市里下发通知,要全面落实安全生产。我们渔业局也不例外,管辖范围内的所有渔船,必须合格合规。禁止无证捕鱼,这是上面的指示。现在听懂了没?别他妈一有屎盆子就往我头上扣,我招谁若谁了?”
“我怎么没接到市里通知?”
“对啊,你怎么没接到市里通知?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去?郭老板是不是看你不顺眼啊?叫你一天天的立牌坊装烈女,这回傻眼了吧?”
“姓韩的,有些事别张嘴就来,你要对你自己说的话负责!扣船禁渔,这事真的是郭市长做的指示?”
“老子又不想晋升,有我不敢说的话?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你姐姐,好歹也是我的前妻。我儿子管你叫小姨,我整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想睡你,这倒是真的,从没掩饰过。要不要约个时间?开房的钱我掏。”
“去死吧你!”
“一言不合就骂人,你也就这点素质,有能耐你过来骑死我,我要是扛不住压力,算我没用。”
“对你这种满脑子龌龊思想的人,我就这素质!”
“既然你瞧不上我,那麻烦你以后别打电话过来烦我,搞得老子一泡尿拉了十几分钟,拉到现在都没拉完。”
“你解封禁渔令,我就不骂你。”
“那你还是继续骂我吧,我爱听。我不仅思想龌龊,我还有病。但我感觉应该不是艾滋之类,而是前列腺炎。”
“恶心的人,说话都恶心!”
“确实有点恶心,你要不要过来帮我检查一下?毕竟你在卫生局工作过,而且当过医生……”
话没说完,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声。
很显然。
张隐岚已经挂断了电话。
韩章甚至能幻想到张隐岚挂断电话时的愤怒表情,但他开心不到两秒,心情便掉进了万丈深渊。
因为刘威和刘威走进了厕所。
刘威开口便是一道死命令:“凡哥要见你,是你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要我们押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