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石门,殿内景象豁然开朗,穹顶星图流转,散发着亘古的道韵。
正潜于殿中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妖元如同蓝色潮汐,灌注于悬浮在他身前的一方印章之上,而在供桌之上,另一枚“匕”字印章正剧烈震颤着,发出嗡鸣,却又在他妖元的牵引下,一点点缓慢地朝着正潜方向移动,每移动一分,其上的光泽便黯淡一丝,而与身前那方印章之间的联系便紧密一毫。
就在匕字印章即将彻底脱离供桌,被尤龙摄入手掌的刹那,整个归一殿猛地一震!
供奉着天、地、人三尊祖师石像的供台,骤然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夺目光辉,那光芒并非刺眼,却蕴含着万物归一的道韵,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甚至透过殿门,照亮了外界的山谷。
正阳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迎面而来,仿佛整个空间的意志都凝聚于此,轻轻一推。他元婴初期的修为在这股力量面前,竟如蚍蜉撼树,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飘飞,直接被“送”出了大殿之外,稳稳落在百步之遥的地面上。
只见那座恢弘的青石大殿,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殿宇的轮廓变得模糊,瓦砾、梁柱、墙壁仿佛化为了流动的光影,伴随着空间法则的剧烈波动,整个庞大的建筑在数息之间,便收缩成了一个拳头大小、散发着混沌色泽的光球。
而这并非结束!
紧接着,整片数百里方圆的洞天福地,山川、河流、草木、灵脉……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荡漾、扭曲,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泛起的涟漪最终归于一点。浩瀚的灵气疯狂倒卷,无尽的空间层层折叠,所有的景象都如同长鲸吸水般,被那混沌光点彻底吞噬!
眨眼之间,广袤的内层洞天消失无踪。正阳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那片仅有数十丈方圆的简陋外层空间中,茅屋依旧,柳树依然。而尤龙,正站在柳树下,摊开的手掌上,托着那枚已然归于平静的光点,亦是这整个芥子空间的基点。
两人相隔十步,相对而立。
冰冷的蛟龙之瞳锁定在正阳身上,先是掠过他肩头那只正对他怒目而视的五彩鸾鸟,随即捕捉到正阳手中那枚刚刚平息震颤的“月”字印章,以及萦绕在正阳周身,那丝与他血脉相连的熟悉气息,母亲尤灵儿的逆鳞符!
一股被冒犯的怒意瞬间涌上心头,母亲的信物,蛟龙属的隐秘之地,岂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族修士染指?更何况,此人手中那方印章,竟隐隐与他刚刚炼化的“立”、“匕”二印产生共鸣,绝非寻常之物!
尤龙的声音如海底玄冰,一字一句地砸向正阳,“你究竟是谁?我母亲的逆鳞符为何在你身上?交出逆鳞符与印章,此物与我族传承有缘,非你所能觊觎!”他话语中的敌意毫不掩饰,将正阳视作了觊觎蛟龙属宝物和芥子空间的窃贼。
正阳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眉眼轮廓,依稀还能找到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那个小家伙的影子。可如今,这双眼睛里只有冰冷的审视和疏离。
“正潜……”正阳的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颤抖,“是我,我是师兄正阳啊!”
金彩翅再也按捺不住,在正阳肩头气得跳脚,五彩翅膀炸开,声音尖锐,“正潜你个混蛋!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大红!当年在苍珥峰,老子驼着你去抓野鸡吃,你全忘了?!”
尤龙眉头紧锁,眼神中的疑惑加深,他并没有从眼前一人一鸟身上察觉到杀气,可如今乱世,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称自己师兄的人,身上还有着芥子空间相似密钥之人,他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多巧合。
尤龙冷声道:“荒谬!我乃寂灭海蛟龙属少主尤龙,体内流淌的蛟龙之血!何来你这人族师兄?更不认识你这聒噪的扁毛畜生!休要巧言令色,交出东西,否则,休怪本少主不客气!”
“扁毛畜生?你敢骂老子是扁毛畜生?”金彩翅气得浑身羽毛都在发光,尖叫一声,就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啄尤龙的眼睛。正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了回来,紧紧按住。小家伙在他手中拼命挣扎,兀自叫骂不休。
听着尤龙否认,看着他那完全将自己视为陌路甚至敌人的眼神,正阳的心沉入了深渊。不仅仅是痛心于兄弟不相认,更是心疼——他瞬间明白了,正潜,不,尤龙,被尤岚妖皇以秘法封印甚至抹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所以他才如此笃定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才对“正潜”这个名字毫无反应。想到当年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亲生外公带入寂灭海,扔进那怨魂嘶嚎、煞气冲天的厉蛟池中磨砺、厮杀……正阳只觉得一股酸楚与愤怒交织的情绪直冲喉头,几乎难以自抑。那该是何等的痛苦与孤独?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正阳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复杂地看着尤龙,试图从那冰封的面容下找到一丝痕迹。
“但我说的是事实。你本名正潜,是我们的师父,苍珥峰玉珏真人将你抚养长大……”
“住口!妄图以虚言乱我心境?找死!”尤龙厉声打断,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对方的话语如同水滴,试图侵蚀他信念。
话音未落,尤龙身形猛地一晃,原地留下一道蓝色残影,真身已如同鬼魅般撕裂空间,出现在正阳身侧后方!五指成爪,幽蓝色的妖元瞬间凝聚,指尖寒光闪烁,狠辣无比地抓向正阳握着“月”字印章的右手!
这一爪,快、准、狠,蕴含化形期蛟龙的磅礴巨力,丝毫没有留手之意,若被抓实,恐怕金石也要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