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仗着李顺子赶车不会回头看,他阴毒的瞪了顾棠一眼,随后回过头继续跟李顺子说话。
“说起平安那孩子,确实比他爹强些,只是为了那旁听的身份,硬是砸了一百多两银子才拿到。
我原想着先拿这银子让你连升兄弟科举,左右平安还小,再等几年,可谁料,他们父女竟是擅自做主将那一百两银子花出去了。”
“一百多两银子!!!”
李顺子惊叫出声,忙将牛车停下,转过身一脸震惊的瞪着顾老爷子。
“金叔!您没说错吧?一百多两银子?!我连山兄弟有一百多两银子?!”
“先前是有,如今倒是没了,全被你连山兄弟拿去花了,给平安买了个旁听的身份。”
“糊涂啊!”李顺子痛心不已,像是在花自个儿的银子一般,心疼的直抽抽。
“金叔!您也太没脾性了!这要是在我家,我要是敢拿一百多两银子买什么旁听,我老娘能拿刀追我二里地!”
顾老爷子装模作样的直叹气,“老二与你叔我离了心,什么事都不与我商议,加上…你这侄女又一直在背后撺掇,等银子花完了我才知道。”
说到顾棠,顾老爷子还特意暗中瞧了她几眼,却见她神色讥讽,小脸上毫无怯意,看得顾老爷子的心头火不断地往上窜!
听到这事竟与顾棠有关,李顺子极其不满的瞪向顾棠:“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般爱挑事?先前你挑拨你爹让他休了你娘。
如今你竟为了那个什么旁听,又撺掇你爹将那一百多两银子全花用尽。你瞅瞅你做下的这些个事,就是村里最能耐的搅家精也比不了你!”
顾棠看他像是在看傻子一般,“人蠢成到你这般地步,也是凤毛麟角了!他张嘴说我爹花了一百多两银子,我还说他花了二百多两银子呢!张嘴就能说的事,谁还不会说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没个长幼尊卑!”李顺子涨红了脸,觉得被小辈下了面子。
顾棠一点不惯着他:“你算哪门子的长辈?听风就是雨,我爹一个地里刨食的,一没手艺,二没正经营生,他上哪儿弄一百多两银子去?他就是去借利银,人家也不会借给他一百多两银子!”
这话让李顺子找回些理智。
对啊,顾连山再能耐也是个地里刨食的,一没手艺二没营生,他上哪儿弄一百多两银子去?
怼完李顺子,顾老爷子顾棠也没放过,“都土埋脖子的人了,能不能做点人事、积点儿阴德?张嘴便说什么一百多两银子,你但凡少说一些,说个十两八两的,没准还有人信。一百多两银子?我爹要是有一百多两银子,我们一家还会在村里住?”
顾老爷子气得不行,这死丫头一顿胡搅蛮缠,张嘴哄骗起人来,说的跟真的一般。
无奈之下,顾老爷子只好将顾棠曾抓到一只活鹿的事说出来,说那一百多两银子,就是那只活鹿换来的。
原本以为,这事说出来后,李顺子会信这话,没想到,李顺子反而越发怀疑顾老爷子的话,开始相信顾棠方才说的,顾连山没有一百多两银子,这事全是顾老爷子说谎骗人的。
原因很简单,李顺子瞧不起女子,不信女子能比男子强,更不信一个小姑娘能活捉到一只鹿。
看出李顺子的怀疑,顾棠趁机一口否定活鹿的事:“多少技艺高超的老猎人都做不到的事,你张嘴便往我头上按,你说的安心,我听的可不安心。往后这事别再说了,这要是传出去,个个都笑话你说大话!”
“这话说的对,金叔,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外人听到会笑话的。”李顺子转过身继续赶车,心中不是滋味。
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听到顾连山有一百多两银子时,他羡慕嫉妒!
听到一百多两银子花完时,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高兴又心疼。
可等彻底弄清,这事不过是顾老爷子胡说而已,他这心里又不是个滋味。
一百多两银子…他平时想都不敢想!
眼见盘算落空,顾老爷子气得胸口又开始疼了,忙缓了缓情绪,从怀中拿出一根手指粗的竹筒,从里面倒出一颗丸药塞进嘴里。
顾棠目光冷冷的看着,忽然低声笑着问顾老爷子:“你说,我顺子叔对你跟老太太年轻时做下的事感不感兴趣?这要是宣扬出去,比我爹那一百多两银子要惹眼的多!往后,你们一家子老小可都要出名了!”
“你敢!”顾老爷子回头瞪她,目光凶狠,恨不得立马打杀了她!
顾连升的反应更大,他再次伸手想将顾棠推下车,“不安好心的死丫头!老子弄死你!”
顾棠这回没忍,直接从怀里掏出先前签到获得的多功能刺刀,明晃晃的横在胸前,就等顾连升的手伸过来。
顾连升怕死的很,一看到刀立马白了脸,当即收回了手。
“你、你怎么能带刀!”
“防你们啊!”顾棠嗤笑一声,“我既然敢跟你们一道去北安城,自是做足了准备。咱们一路相安无事也就罢了,这要是真闹出什么来,我是不怕的,左右我一个姑娘家,弄死一个我够本,弄死两个我赚了!”
父子俩倒抽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看着刀子,全都老实下来,眼下再不敢算计顾棠。
顾棠没将刀子收回去,而是一直拿着,目光不断地在父子俩身上来回扫视,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
这目光使得父子俩异常紧张,目光不断随着刀子的移动而移东。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牛车到了北安城城门口前,顾棠才将刀子收回去。
父子俩齐齐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往车头处靠了靠,试图远离顾棠。
进城后,李顺子回头问了一句:“叔,婶子住哪家客栈?”
“说是齐福客栈,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这得问你侄女。”顾老爷子强撑着,没让李顺子看出他方才的惧意。
顾棠瞥了他一眼,也没故意下他的面,指着前面的街道为李顺子指路:“沿着这条街直走,过会子便到。”
牛车直走了没多久,顾棠便让李顺子靠西停下,说到齐福客栈了。
李顺子不识字,停下牛车后,看着客栈的门头直抽气,“这客栈可不便宜!”
其实,这间客栈算不上什么好客栈,但在从未住过客栈的李顺子眼中,这比他家那三间土坯茅草屋好多了!
顾老爷子年轻时因与冯氏偷情,倒是住过几回客栈,可自打成亲后,便再为住过。
顾连升是经常住的,他年年参考,都是住客栈。后来客栈住腻了,便开始租赁小院。
小院住起来比客栈舒服,瞧着还体面,可以招待同窗好友,搞搞诗会酒宴等,非常方便。
李顺子要留在外头看守牛车,因此,进客栈接人的只有父子俩和顾棠。
父子俩没一个先动脚,齐齐看向顾棠,意思很明显,希望顾棠打头。
瞧你们这点儿出息!
顾棠暗骂了一句,抬脚进了客栈。
将进客栈,小伙计们便笑着来搭话,顾棠直说来接一位冯姓老太太。
小伙计一听冯姓老太太,瞬间变了脸,笑脸变成了苦脸,急忙引着顾棠去寻掌柜的。
掌柜的一直记着顾棠。没法子,随着那冯老太太在客栈住的越久,他越发忘不了顾棠!
无他,实在是这老太太太难伺候了!
“你可终于来接人了!”掌柜的犹如脱了一身的枷锁,浑身上下都透着松快,“快快快!我亲自领你们去!”
顾棠顿了顿,一边跟上掌柜的,一边试探的问:“可是我家老太太有什么不好?”
听到这话的顾老爷子急了,急忙追上掌柜的问:“是不是病情加重人不行了?”
老伴的私房他还没找到,可不能这时候咽气!
说到这,他又扭头怨起顾棠来:“都是你们父女狠心!竟是让将你奶独自抛在这!你奶若是有个不好,我定饶不了你!”
当着掌柜的面,顾棠直接怼了回去:“你既这般看重老太太,为何先前在家让你来接人你不接?你说你没银子,又说谁送来的谁接回去。
我都跟你说了,银子我跟我爹早已给过了,你只管来接,可你就是不肯来接。
你不就是嫌弃老太太瘫了需要人伺候,而你又不想伺候。既如此,又何必这般说?这是想往我头上泼脏水,还是想给你自个儿捞个好名声?
你若想捞个好名声,等会让掌柜的算算这段日子的所有花用,你将银子还给我,这名声随你捞去!”
“你!”被一通怼的顾老爷子恼羞成怒,差点没忍住想出手教训顾棠。
好在他一直没忘顾棠身上藏有刀,只能憋屈的先忍下来。
原本想帮他爹一起说教顾棠的顾连升,此时也歇了心思,不想在掌柜的面前自取其辱。
祖孙俩的这番争吵掌柜的像是没听到一般,他只苦笑着说起冯氏。
“你们家那位老太太可真会闹腾!你请的那俩婆子都被她使唤的彻底没了脾气!等会你跟她们结账的时候,怕是要多给些铜子堵她们的嘴,化她们的怨气。”
冯氏是个什么德行,顾棠还能不知道?
她略带歉意回道:“老太太脾性不太好,家里的小辈们也没少受她磋磨,这段日子让那俩婆子受屈了,您怕是也没少跟着操心。”
这话说的,顾老爷子又不乐意了,“那是你奶!这话是你能说的?什么叫家里的小辈们没少受磋磨?哪个受磋磨了?养活你们长大,你们不但不感恩,竟倒是怨怪起来!”
顾棠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这话。
掌柜的也没理,在他这,出银子的才是“大爷”,不出银子又胡乱叫嚷的,他只当是一群呱呱待杀的鸭子。
被无视的顾老爷子很是难堪,咬了咬牙,将这事又记到了顾棠头上。
跟着掌柜的走了没多久,顾棠三人到了冯氏这边。
还未开门,一行四人便听到屋内响起冯氏的大嗓门。
“笨手笨脚的东西!让你给鱼挑刺,你挑了这般久,鱼刺没挑出来多少,鱼肉还让你给弄碎了!下贱的玩意儿!你这样的,给我做个粗使婆子我都嫌你粗苯!如今能到屋里伺候我,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份!”
这话听得顾老爷子与顾连升面色有些微烫,这说的都是什么!
屋内的冯氏还没骂完。
“肉呢?这才吃了几口?这就没了!你个老娼妇!说!是不是你偷吃了我的肉!肉食金贵,那是你们能吃的?在主人家手脚不干净,那是要剥皮抽筋的!”
啧!
这话说的好威风,这不知道的听了,还真以为是谁家的老太太在训斥下人呢。
这些不提,只是这一大早便吃些鱼啊肉的,她还真不怕吃出事来。
“老太太一直这么吃?”顾棠好奇的问了一句,没有心疼之意,她先前给掌柜的银子,就是想让她这么吃。
掌柜的点头:“不这么给她吃不行,一日两顿,顿顿都要有肉,别的一概不吃!”
顾老爷子与顾连升瞠目结舌,心疼的只抽抽!
照这么个吃法,这得多少银子!
顾棠默默算了算,她先前给的那些个银子,还真不一定够,“劳烦您了,您先去算算帐,看是缺还是多,缺了我给您补。”
“好好好,那我先去算算!”得了这话的掌柜的很是高兴,当即去往前面大堂找账本。
听到可能要额外补银子,父子俩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招惹顾棠,急忙抬手敲门,让屋里的人赶紧开门。
没一会儿,房门被打开。
顾棠抬眼一瞧,开门的是孙婆子。
孙婆子不认得顾老爷子与顾连升,她只认得顾棠,一看到顾棠,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姑娘!你可算来了!我们都快被磋磨死了!您这活计也太难干了!”
顾棠隐约还记得,头回见到孙婆子时,身体壮实,脸颊有肉。
可眼下的孙婆子却是眼下发青,脸颊消瘦,浑身上下都是怨气。
她咽了咽口水,冯氏可真会造孽,瞧把人磋磨的,这也太不是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