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母为难地看向沈青青:“怀瑾此次离京办事,走得匆忙,想必是有急事。这事……要不要等他回来再说?”
沈青青赶紧急切反驳:“母亲,夫君每日为公务奔波劳碌,已然十分辛苦,这些琐碎小事怎好再去叨扰他。再说了,去庄子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功夫,等夫君回来了,苏妹妹也早已回府了。”
*
听雨轩内。
苏杳这两日开始嗜睡,浑身乏力,总是犯困。
她便在软榻上眯了会儿,也不知为何,怎么也睡得不舒服,倒是想念起某人的怀里。
那人虽然霸道,但他的胸膛很宽,很硬,带着独特的雪松味,总能让人很安心。
可好些日子都没见到他了……
苏杳猛地睁开眼,自己怎么会突然想陆怀瑾的。
明明那夜,二人不欢而散。
之后他也没有再来关心她,就连离京这样的大事,她也是从陆母口中才得知的。
苏杳想着,想着,脸上居然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
门外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首饰碰撞声,苏杳赶忙擦掉脸上的眼泪,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看见自己眼下一片乌青,脸色差得吓人。
沈青青进了屋子,看向苏杳:“苏妹妹这是歇下了?腿上的伤好了没?”
苏杳勉强笑着行礼:“多谢夫人关心,已经好多了,昨天都能下地走路了。”
沈青青上下打量着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便好,我与母亲商量了下,想让你去庄子查账,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苏杳没想到一切居然如此顺利,福身应下。
“你抓紧收拾东西,吃过午饭就出发,别磨蹭。”沈青青说完转身就走。
等沈青青走远了,苏杳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
她摸着肚子,心里暗暗想着:这次离开,不管是福是祸,都比留在府里强。
午膳时,苏杳对着满桌菜肴只觉反胃。
她勉强喝了半碗菜粥,正用帕子轻轻拭去嘴角。
春桃捧着食盒凑近,又指了指樟木箱,“姨娘,奴婢把您爱吃的青梅和蜜饯都装好了。衣裳首饰都按您的意思收好了,还缺什么吗?”
“贴身用的东西带全了就好,若是还缺,到时候也能买。”
“要不给大人留封信吧?奴婢这就去磨墨。”春桃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杳本想拒绝的,可是想着以前自己总是不告而别。
这次不同!
她不是逃,是要护着肚子里的小生命活下去。
指尖顿了顿,终究轻轻点头。
春桃很快将文房四宝备好了。
苏杳蘸墨时,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小团墨渍。
她平复了此刻纷乱的心绪略一思索,落笔写下:
“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字迹清瘦,末笔却微微发颤。
她吹干墨迹,折好放入信封。
“奴婢拿去书房。”
“别送去书房了。”她将信封压在枕头下,“就留在我屋里。”
苏杳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
“他若连我屋里都不进,这信看不看又有什么要紧?”苏杳起身整理披风,瞥见镜中自己的小腹,语气软了几分,“有些事,强求不来。”
“可是……”春桃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杳打断了。
“随缘吧。”
春桃不再多言,只道:“奴婢这里已经都准备好了,长风已经替我们搬上马车了。姨娘临走前该去给大夫人和夫人请个安。”
苏杳觉得这话说的在理,微微颔首。主仆二人来到正院。
刚跨进门槛,便见陆母端坐在主位,沈青青斜倚在旁,碧莲则捏着帕子坐在下首。
三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苏杳假装看不到。
李婆子眼尖,笑盈盈地往圆桌边引。
“苏姨娘来了。快坐下,老夫人特意让人备了酸梅汁。”
自从碧莲入府后,苏杳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又或者坐在角落。今日竟被安排在陆母身侧。
碧莲见状,握着帕子的指尖骤然收紧,眼底里只剩下怨怼。
“谢嬷嬷。”
苏杳福身坐下,余光瞥见沈青青与碧莲互瞪的眼神。
沈青青手指轻叩桌面,而一旁的沈青青唇角挂着冷笑。
两派冷嘲热讽斗法正酣,她这个“即将离府的人”倒成了难得的“贵客”。
“苏姨娘,你要出远门?”
说话间,碧莲从二人中间穿过,半个身子挡住苏杳。
陆母眉心微蹙,“莲丫头,你坐那边去。”
语气虽淡,但很强硬。
碧莲身形一顿,指尖攥紧帕子。
这是头一回,老夫人当着沈青青的面这般不留情面。
她咬着唇退到下首,瞥见沈青青掩唇偷笑的模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碧莲心中怒火,却又不能发作。
“回老夫人,妾身已收拾妥当,这便要去庄子查账,特来向您和夫人辞行。”
“路上当心些。”陆母拍了拍她手背,看似随意的动作,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让人给你塞了包东西在你马车上,到庄子上再看。”
苏杳指尖微颤,微微颔首。
碧莲忽然开口:“苏姨娘要去庄子查账?你一个妾室也敢要管账?”
她轻蔑地上下打量苏杳。
沈青青眉梢一挑,冷笑反问:“这是陆家内宅的事,表姑娘莫非想越俎代庖?”
“我只是觉得夫人管家不妥当。”
陆母重重叩了叩桌子,打断二人:“够了!都少说两句。阿杳一会儿还要赶路,别惹她心烦。”
碧莲还想说什么,一抬头看见陆母冷凝的眼神,顿时噤声。
苏杳恭恭敬拜别众人,转身退下。
外头马车早已候在垂花门,长风扶着车辕,准备出发。
待苏杳的马车驶出府门,沈青青也起身告辞。
正院里只剩碧莲和陆母相对而坐。
碧莲立刻扑到陆母膝头,委屈地拽着她的衣袖:“姨母,您怎么能让那个贱妾去查账?她哪配管庄子的事!碧莲也能做的,您让我去吧……”
陆母盯着碧莲,淡淡开口:“莲丫头,你大概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如今还未进我陆家门,你若觉得她的身份不合适,那你岂不是更不合适?”
莲如遭雷击,指尖猛地松开。
陆母这话,是在敲打她越界了。
她勉强挤出笑容:“姨母……碧莲只是担心您……”
“有些东西,不该你碰的就别碰。回去好好想想,别再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