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宫变
“太后，凌烁大将军反了，带着五十万大军，如过无人之境，所到之处，百姓们都列道欢迎，只怕不消一个时辰，就要进到宫门了。”
太监元宝是一路跑过来的，臂中拂尘都丢在了半道，只为跑得更快来禀报太后，在回寿康宫一路不知跌了几个跟头，连鞋也跑丢了一只。
就连一贯尖细的嗓音因为恐惧激动，都变了调，带着颤音。
跟在太后姜宛禾身边过了数十年安稳日子，如今一直保护云国的大将军忽然造反，他旁的不知，只知这好日子怕是到了头，因而伏在地上说完头也不敢抬半分去瞧。
姜宛禾身边正在给她奉茶的春安姑姑听着这番话，心中已惊惧不已，面上却还维持着平静，只是奉茶的手有些止不住颤抖。
她跟在姜宛禾身边数十年，姜宛禾的所有事她都俱是知晓，凌烁造反意味着什么，她非常清楚。
因而比起元宝只是单纯的惧怕外，她心中更是因姜宛禾可能遭遇的情况而感到担忧。
姜宛禾已有五十三岁，然而她常年习武，又保养得宜，面上无风霜留下的痕迹，依旧美丽如昔。
听着这消息，她从春安姑姑手中取走了茶盏，轻轻搁置下，捏了捏春安的手以示安慰。
“哀家就知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纵然有任何防范，也不能阻挡凌烁的造反，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需再做抵抗，告诉皇帝，让他协同皇后，带着姝月速速离开宫中，走得越远越好。”
姜宛禾话音刚落，从门外就滚进一个太监，头上帽子都滚落一旁。
顾不得爬起来行礼，就惊慌失措的哭喊着，“大事不好了太后，陛下驾崩了。”
姜宛禾猛地站起，一双美目瞬间冷怒，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难以置信的盯着跪着的太监。
太监抬起头来，春安姑姑这才瞧出他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太监张固，他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唇瓣都还在颤抖。
姜宛禾掐着自己掌心，疼痛使得她恢复了一丝平静，平静下来问明了皇帝在何处，就前往御书房。
春安姑姑跟在她身后，险些还追不上她。
姜宛禾一路疾行，尚未行至御书房，就见太监宫女侍卫们伏地哭泣，姜宛禾心头堵得慌，走得越发快了，待到了御书房，便看到了令她悲痛欲绝的一幕。
皇帝躺在血泊里，胸前被一片血迹濡湿，皇后挨着皇帝头破血流的躺着，臂弯处以及胸前也是一片血迹。
而屋内除了帝后二人，还有嘴唇青紫，嘴角流血的太傅倒在一旁。
而太监宫女，侍卫们皆是匍匐跪地在门外。
姜宛禾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攥紧，撕扯着疼痛，一路过来强撑的意志力，在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帝后二人时，那股力迅速褪去。
姜宛禾险些倒下，可眼下不是她痛哭的时候，便问起众人来，御书房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说话间蹲下身子，轻抚皇帝面容，面上尚还有余温，姜宛禾纵然要主持大局，可眼下触碰到自己死去孩儿的面容，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张固在她身后，听到问话，连磕了几个头，就潸然泪下，“回禀太后，皇后娘娘给陛下送参汤，娘娘是亲自端进去的，奴才们便在门外候着，娘娘进去之后，屋内伺候的也就到了屋外伺候，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太傅大人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禀报。”
“太傅大人进了御书房后，奴才们自是不能去听，只是没一会儿就听到陛下痛骂狼子野心之词，后面奴才就听到太傅大人请求陛下退位，恭迎凌烁大将军之词，这些大家都听见了。”
张固说着停顿看向身后的宫女们，示意她们证明自己所言，宫女们也纷纷证明张固所言属实。
“奴才听见陛下说要杀了太傅，侍卫们觉察不妙，就冲了进去，门一打开，就看到陛下倒在了地上，太傅丢下了带血的剑，皇后娘娘抱着陛下说了句陛下被太傅刺杀了，奴才这才急忙来请太后您来主持大局。”
张固痛哭流涕的把过程说了一遍，姜宛禾却是听得眉心紧蹙。
她是将门之女，再加上料理后宫多年，此刻这御书房里的人她都不能全信，但她不能表露出来。
外有凌烁造反，随时会逼进宫中，而此刻宫中又突发此事，说不得是内外勾结。
皇帝被太傅劝退位，惨死太傅之手，怎么想都透着古怪。
而皇后在她眼里也不是一个懦弱无能之辈，岂会在皇帝死后就自尽，皇后之死怕是出自他人之手。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去查了，帝后的唯一血脉，她的孙女必须得护着安全出宫才行。
遣退众人后，姜宛禾命春安姑姑带着暗卫们护送小公主出宫，以后由她照料小公主。
春安姑姑岂会不知这是何意，她没有跪下，只是笑着去挽姜宛禾的胳膊，这是姜宛禾进宫后，她再未做过的动作。
有些生疏，也有些怀念。
姜宛禾有些怔忡，尚未来得及说话，春安姑姑就笑着开口了。
“小姐，奴婢幼时家境不好，被父母卖给人伢子，来挑选奴婢的人瞧着奴婢面黄肌瘦，大多都不愿意花钱买下奴婢。”
“奴婢在人伢子手下被磋磨了一年都没有卖出去，他对奴婢更是越发打骂的勤了，还是小姐心善，一次路过才救下了奴婢。”
“小姐是奴婢的救命恩人，也是小姐教奴婢明是非，识字懂礼，奴婢这一生过得极好。小姐，这是奴婢第一次违背您的意思，也请小姐依我一次好不好？”
春安姑姑其实还比姜宛禾小上一岁，年轻时相貌清丽，自进宫后就时常担忧操心，早生华发，如今虽才五十二岁，瞧上去比姜宛禾还要大上几岁。
“姝月公主虽年幼，却聪慧机敏，陛下，皇后娘娘去的蹊跷，她离开了皇宫，只怕日日记着这仇恨，如何能安然成长？奴婢教养不好公主，小姐，您懂得多，又是她皇祖母，得您养育教导，她这一生才能顺遂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