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卡牌,各个浊气厚重,魔光冲霄。
第一张,猩红如血,牌面是一个不断跳动、点数模糊的骰子,散发着令人心智狂乱、不顾一切押注的毁灭赌性。
第二张,暗黄如沙,牌面是一片流沙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希望与理智,弥漫着使灵魂永恒沉沦、无法自拔的堕落气息。
第三张,幽蓝如渊,牌面是冻结的闪电与碎裂的筹码,蕴含着绝对的冰冷与绝望,象征着输光一切后万劫不复的终末。
红、黄、蓝三色卡牌缓缓旋转,构成了一个稳固而诡异的力场,将青皮牛怪笼罩其中,它与这卡牌力场仿佛本就是一体的存在。
赌徒!
这位以天龙赐下的天命战王遗骸和相应宝物为基,融汇了世界的“赌徒”法则与东海无尽恶浊之力,最终蜕变而成的顶级恶浊王者!
在这个天龙最需要它的时刻,闪亮登场,妄图救它的旧主于水火。
它此时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浩荡而邪异,瞬间冲淡了燃灯的佛光与炎狼的烈焰,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赌徒……”燃灯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早该想到的!
“赌徒”本就是由天龙亲手点化、创造的万邪浊,是这个恶浊世界真正的“天命之子”之一!
天龙在东海遇险,它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相反,它直到现在,在冰王即将被斩杀的最后关头才出现,反而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炎狼的眼中也充满了凝重与暴戾,他舔了舔嘴唇,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这头“牛”,比那“长虫”难缠得多!
赌徒那混沌的骰子眼眸扫过场中,先是看了一眼气息奄奄、被佛炎包裹的冰王,发出了沉闷如同牛哞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赶上了一场豪赌的……终局?”
它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燃灯和炎狼身上,巨大的牛鼻喷出两道混杂着硫磺与铜锈气息的白烟:“两位,要不要……赌一把?赌你们今天,能不能活着离开东海?”
话音未落,它身后的猩红卡牌骤然光芒大放!
逆命-狂赌!
命运赌场!展开!
无形的领域瞬间扩张,将燃灯、炎狼乃至重伤的冰王都笼罩了进去。
众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而破败的赌场之中,周围是喧嚣的、看不清面目的赌徒虚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贪婪与绝望气息。
燃灯的佛光、炎狼的烈焰,乃至他们自身的法则,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干扰和压制,仿佛自身的“运气”和“命运”都被强行拉入了这场诡异的赌局之中。
一方要杀天龙及其党羽,一方誓死要保,矛盾不可弥合,唯有战!
“邪魔外道,本座今日,便将你们统通渡化!”燃灯暴喝一声,压下心中的悸动,灵柩灯再次光芒万丈,九条火龙再度冲出,咆哮着冲向赌徒!
炎狼更是怒吼一声,直接化身为一头高达百米的巨型炎狼,周身暗红色烈焰化为纯白,带着焚天煮海的毁灭气息,扑向赌徒!
传说品质道具——狼晷魔心!
他讨厌这种玩弄命运的把戏,更喜欢用绝对的力量撕碎一切!
赌徒面对两位顶级圣者的含怒一击,那混沌的牛眼之中,旋涡旋转得更加急速。
它不闪不避,巨大的牛蹄猛地一踩虚空。
暗黄色的卡牌光芒闪烁!
沉沦-流沙深渊!
刹那间,燃灯的九条火龙和炎狼扑击的前方,空间仿佛化为了无形的流沙,变得粘稠、迟滞,并且传来巨大的吸力,仿佛要将他们的力量和本体都拖入永恒的沉沦之中!
同时,它那缠绕着黑红色电光的犄角,猛地向前一顶!
狂想-命运裁决之角!
两道扭曲的、由厄运与诅咒凝聚而成的黑红色闪电,如同两条毒蛇,无视了空间的阻碍,直接劈向燃灯和炎狼的本体!这闪电并非纯粹的能量攻击,更带着“判定”与“裁决”的意味,仿佛在赌他们能否扛过这一次“厄运”的打击!
大战,瞬间爆发!而且一开场,就进入了白热化!
蜕变过极恶之魂的“赌徒”着实给力,它以一敌二,竟然完全不落下风!那红、黄、蓝三色卡牌虚影轮转,“逆命”、“沉沦”、“狂想”三色光辉法诡异莫测,往往能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防不胜防。
而原本作为主力的冰王,此刻基本就是打打酱油。
它拖着残破的身躯,勉强凝聚着寒气,在一旁伺机骚扰,但它的攻击对于早有防备的燃灯和炎狼来说,威胁已然大减,更多的是起到一个牵制和干扰的作用。
激战足足持续了四个小时!
这片东海海域,彻底化为了法则的废墟。
天空时而佛光普照,时而烈焰滔天,时而又被猩红、暗黄、幽蓝三色笼罩,仿佛打翻了调色盘。
海面更是惨不忍睹,巨浪滔天,漩涡密布,大片海域被冻结,又被融化,再被蒸发,露出干涸的海床,随后又被倒灌的海水淹没。
空间破碎了又弥合,弥合了又破碎,能量乱流如同永不停歇的风暴,肆虐着一切。
战斗的余波甚至影响到了遥远的沿岸地区,引发了大规模的海啸与气候异常。
无数海洋生物仓皇逃窜,弱小的直接在余波中化为齑粉。
这是圣者级别的死斗,对环境的破坏是灾难性的。
最终,燃灯和炎狼虽然凭借深厚的底蕴和强大的实力,数次击伤了赌徒,甚至将那青灰色的牛皮都打得开裂,露出下面蠕动的不祥血肉。
但赌徒的恢复力极其惊人,而且那“命运赌场”的领域始终如同跗骨之蛆,干扰着他们,让他们无法发挥出十成的力量,更无法真正重创其本源。
继续缠斗下去,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而且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再有其他的变数,别忘,鳞国的圣者,一个都没动,谁知道帝日会不会此时到场,收割残局。
燃灯与炎狼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不甘。
“哼!孽障,今日便饶你一命!”燃灯冷哼一声,灵柩灯收回,佛光收敛。
炎狼也龇牙低吼,周身烈焰缓缓平息,变回人形,脸色阴沉。
继续死斗下去,已无意义。
今日,斩灭天龙、格杀冰王的目标,已然无法实现。
赌徒那混沌的牛眼注视着他们,也没有再出手阻拦。
它虽然暂时抗住了,但同时面对两位巅峰圣者,压力同样巨大,能逼退他们,保住冰王,已是达到了战略目的。
它那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送,期待下次……与二位再赌一局。”
燃灯和炎狼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化为两道流光,瞬息间便消失在天际,脱离了这片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海域。
东海之上,只剩下赌徒,以及它身后那气息萎靡、重伤垂死的冰王。
赌徒看了一眼冰王,身后的幽蓝卡牌——“狂想”射出一道光芒,暂时稳住了它的伤势。
“走吧,他……在等我们。”它低沉地说着,随即裹挟着冰王,缓缓沉入了浑浊的海水之中,消失不见。
东海极北,万里冰封,铅灰色的天空下,是永恒的死寂与严寒。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最耐寒的飞鸟与海兽都鲜少踏足,就连无处不在的浊气都显得稀薄。
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浮冰与冰山之间,一座岛屿如同被遗忘的巨兽骸骨,静静地矗立在海天之间。
这便是冰龙岛。
岛屿的面积颇为广阔,粗略估计纵横皆有数百里,其形状并非规整的圆形或椭圆形,反而像极了一条盘踞沉睡的巨龙。
这是冰王这些年拖拽寒冰和陆地,拼凑裁剪而成的杰作。
岛屿的“龙头”部分朝向南方,是陡峭嶙峋的悬崖,岩石呈现出幽蓝色的金属光泽,常年覆盖着永不融化的坚冰,仿佛巨龙的颅骨与犄角。
“龙身”部分则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山脊如同龙的背脊,尖锐而崎岖,山脉之间是深邃的峡谷,被厚厚的积雪填满,偶尔有凛冽的寒风穿过,发出如同龙吟般的呜咽声。
“龙尾”则延伸向北方,没入更加厚重的冰原之中,与极北冰盖几乎融为一体。
岛屿的内部环境极端而奇特。
由于冰王常年盘踞于此,其强大的极寒法则已经深度侵染了这片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冰晶尘埃,呼吸间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寻常生物在此顷刻间便会冻成冰雕。
岛上没有郁郁葱葱的植被,只有一些极端变异、能够汲取冰系能量与微弱浊气存活的特殊植物,如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冰苔”,如同水晶雕刻而成的“雪骨树”,以及能够喷射致命冰刺的“寒针灌木”。
岛屿的核心,位于“龙身”山脉环绕的一处巨大盆地之中。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冰雪荒原,反而因为地热与冰王力量的奇异平衡,形成了一片相对“温暖”的区域。
盆地中央,是一座宛如蓝宝石雕琢而成的宫殿——冰晶宫。
宫殿完全由冰龙玄晶构筑,晶莹剔透,折射着天空惨淡的光芒,内部廊柱、墙壁上自然凝结着无数龙形冰纹,仿佛记录着冰王的力量与历史。
宫殿四周,并非坚冰,而是流淌着数条散发着氤氲寒气的地脉寒泉,泉水中蕴含着精纯的极寒能量与微量的龙脉气息,是冰系修行者和某些特殊恶浊的至宝。
这寒泉,以及伴随寒泉生长的、能够稳固神魂、增强冰系亲和力的龙纹冰莲,便是冰龙岛最着名的特产。
此刻,冰晶宫最深处的殿堂内,空气仿佛凝固,殿堂穹顶高悬,由无数冰棱自然拼接,透下冷冽的光。
天龙圣者,已然褪去了那副颓废落魄的外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色衣袍,静静地站在一座不断散发出森然寒气的玄冰祭坛前。
他脸上的苍白与灰败依旧,但那双曾经空洞死寂的眸子深处,却重新点燃了某种东西,那是劫后余生的冷静,以及更深沉的火焰。
空间微微波动,如同水纹荡漾。
赌徒那魁梧雄壮的青灰色身影,裹挟着气息奄奄、缩小了体型的冰王,一步踏出,落在了殿堂之中。
赌徒那混沌的骰子眼眸扫过天龙,没有任何寒暄与关切,沉闷如牛哞的声音直接响起,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疏离:
“你的恩情,我还清了,你我的命运丝线,就此断开。”
它的声音在空旷的冰宫中回荡,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它救他,并非出于忠诚或情谊,仅仅是为了偿还过去点化与扶持的“投资”,如今两清,便再无瓜葛。
天龙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他回答得异常干脆,干脆到让早已看透世间贪婪与执念的赌徒,那混沌的眼眸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感到了一丝不真实。
“当然!”
赌徒深深地看了天龙一眼,似乎想从他平静的面容下看出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它点了点头,巨大的牛首微昂,身后红、黄、蓝三色卡牌虚影缓缓旋转,身形便开始淡化,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几个呼吸间,便彻底消失在这冰宫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偌大的殿堂,只剩下天龙,以及盘踞在旁、伤痕累累的冰王。
冰王此刻缩小到仅有数丈长短,原本璀璨如蓝宝石的鳞片黯淡无光,布满焦黑的灼痕和恐怖的孔洞,尤其是逆鳞处那个被燃灯佛光洞穿的伤口,边缘依旧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金色光屑,阻碍着它的自愈。
它艰难地抬起头,巨大的龙瞳望着天龙,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狂暴与嚣张,而是带着一种物伤其类的苍凉与感慨:
“老主人啊……没想到,威震东大陆、睥睨众生的你,如今也落到了这般地步……”
它喘息着,龙息带着冰碴,“还好……还好当时你我商议,走恶浊之路,占据此岛,在此经营……算是,留了这一条后路。”
天龙默然,目光扫过冰晶宫华美却冰冷的穹顶,以及透过冰壁隐约可见的外界永恒的风雪。
他轻轻叹息一声,这叹息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对过往辉煌的追忆,有对如今落魄的自嘲,也有对命运无常的无奈。
“是啊……谁能想到呢?”他低声自语,“东海这一局,筹谋多年,本以为能借此重回巅峰,甚至窥得那更高之境……却不料,一败涂地,险些万劫不复。”
他走到冰王身边,伸出手,掌心泛起微弱的、带着一丝祖龙气息的金光,轻轻按在冰王那恐怖的伤口上,帮助它驱散残留的佛力。
冰王身躯微微一颤,没有抗拒,反而发出了一声舒适的低吟。
“不过,终究是活下来了。”天龙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东海的风波,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便是蛰伏,与等待。”
他需要时间疗伤,需要时间重新整合手中残余的力量,更需要时间,去等待下一个时机的到来。
帝日白辉……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冰壁,望向了南方那片广袤的大陆。
圣者不是傻子,帝日,嚣张不了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