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平稳地在云海中穿梭。
苏九鸢早已从最初的新奇中脱离出来，此刻正有些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光滑的窗户上画着圈圈，嘴里还念念有词。
楚惜月依旧捧着那本古卷，眼帘低垂，完全沉浸其中，只是偶尔翻动书页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缓慢。
姜陌则闭目打坐，气息悠长，似在调息，又似在感悟这天地间的流云变幻。
隔间内一片宁静，与外面偶尔传来的其他乘客的谈笑声形成对比。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毫无征兆地，飞舟猛地一震，持续的嗡鸣声突兀地减弱，速度也急剧下降。
惯性让隔间内的物件都轻微晃动了一下，苏九鸢没坐稳，差点从软塌上滑下去，幸好被姜陌眼疾手快地虚扶了一下。
“怎么回事？！”苏九鸢惊魂未定，立刻瞪圆了眼睛，不满地叫道，“这飞舟怎么停了？是不是撞上什么东西了？”
楚惜月也抬起了头，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清冷的目光投向窗外，但除了茫茫云海，什么也看不见。
她侧耳倾听，捕捉外面的动静。
姜陌睁开眼，眉头微蹙，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他能感觉到，并非飞舟本身出现了故障，更像是被某种外力强行截停了。
他沉声道：“稍安勿躁，待为师去看看。”
就在这时，隔间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乘客们骚动不安的议论声。
“停了？怎么突然停了？”
“出什么事了？难道遇到劫道的了？”
“不会吧，这可是九州通运的大型飞舟，安保极严，谁敢打它的主意？”
很快，一个穿着九州通运服饰的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脸色有些难看地出现在走廊上，对着各个隔间高声道：“诸位乘客，请稍安勿躁！前方出现紧急情况，本飞舟需要临时停靠，配合处理。具体情况，稍后会有说明，请大家暂时留在原地，不要惊慌！”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的天际，隐约传来另一艘飞舟破空的声音，并且迅速靠近。
那艘飞舟的形制与他们乘坐的这艘略有不同，通体泛着一种冷硬的金属光泽，船舷上还刻画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和联合宗门的徽记，虽然距离尚远，但那股肃杀、庄重的气息已然遥遥传来。
苏九鸢踮起脚尖，透过舷窗努力张望：“咦？又来了一艘飞舟？看起来好气派......不对，好像有点眼熟，是万道盟的制式？”
姜陌的目光也凝注在那艘飞舟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没过多久，那艘飞舟已经靠近，并与他们乘坐的这艘并行悬停在云海之上。
两舟之间架起了灵光构成的通道。随后，从那艘气派的飞舟上，下来了一队修士。
为首的是几位气息深厚、身着各色宗门服饰的长者，身后跟着一群略显狼狈、神色复杂的年轻弟子。
他们一登上这艘九州通运的飞舟，便径直走向了船长室。
乘客们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议论声更大了。
“看清楚了！那是玄元宗的周长老！还有旁边那位，是乾坤门的李真人！”
“后面那些弟子......好像是从云州北部那边回来的？”
“云州北部？难道是......”
“错不了！就是前段时间，万道盟组织的那次，去围剿那个什么天魇宗余孽妖女的队伍！”
“天魇宗妖女”这几个字一出，隔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
苏九鸢下意识地瞥了楚惜月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话，只是小脸绷得紧紧的。
楚惜月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平静的表象下，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冰冷的警觉瞬间流遍全身。
姜陌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围剿妖女”是怎么回事。
他也知道，由于一系列阴差阳错和某个意外，万道盟最终认定楚惜月已经和自己同归于尽，这才悻悻收兵。
如今，这群凯旋的正道人士，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果然，没过多久，那位九州通运的管事再次出现，这次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诸位尊贵的乘客，万分抱歉！方才接到万道盟紧急征调令。因执行重要任务归来的万道盟飞舟突发故障，无法继续航行，为确保盟内各位前辈及同道的安全，需临时征用本飞舟，优先护送他们返回驻地。”
“因此，本次航程将被迫中断。对于给各位带来的不便，九州通运深表歉意，后续会为各位安排其他班次，并提供相应的补偿......”
这话一出，乘客中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征用？凭什么！”
“我们付了灵石的！行程都安排好了，怎么能说停就停？”
“万道盟也不能这么霸道吧？我们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
“就是！他们飞舟坏了，凭什么要我们承担后果？”
“小声点！那可是万道盟！得罪不起！”
抱怨声、质疑声、无奈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虽然心中不满，但面对代表着正道主流势力的万道盟，大多数乘客也只敢私下抱怨几句，不敢公然反对。
隔间内，苏九鸢气得小脸通红，忍不住低声骂道：“岂有此理！真是霸道！自己没本事，连飞舟都保不住，还要抢别人的！什么名门正派，我看就是一群强盗！”
楚惜月依旧沉默着，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她能听到外面那些修士中，有人在大声说话，似乎在安排舱位。
想到这里，她嘴角勾起几分冷嘲。
姜陌轻轻拍了拍苏九鸢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然后温和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两个徒弟耳中：“既是万道盟的征调，我等也只能配合。行程耽搁些时日，无伤大雅。正好，我们可以在此地稍作停留，或许能就近寻访一下此地的风土人情。”
“惜月，你也莫要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为师在，一切无碍。”
他这话，表面上是安慰徒弟不必担心行程延误，但更深层的含义，只有楚惜月能懂。
楚惜月抬起头，迎上师尊温和而坚定的目光。
她轻轻点了点头道：“是，师尊。弟子明白。”
“只是未曾想，竟会在此处遇到万道盟的前辈们。听说他们前些时日才结束了一场对魔道余孽的征讨，也不知战况如何，竟连座驾都损毁了。看来，那魔教妖女......十分棘手。”
姜陌笑了笑，也有几分感慨，“邪不胜正，纵然能猖獗一时，终究难逃法网。如今万道盟虽然座驾受损，但那妖女也已伏诛，也算是为天下除了一害。”
就在这时，隔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