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真确实存了以金锦打动她的念头,见她不为所动,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真不要这些?”烈真看了眼身侧的红木箱。
“还请客人拿回。”
烈真往江念脸上看了两眼,他们乌塔族姿容貌美的女子不在少数,一个赛一个妍媚,若说性情,野性的、娇蛮的,还有那俏皮的,什么样的他没见过。
这女子容貌长得美倒在其次,她身体里好像有巨大的力量,一种不被打败的生野的意志,他喜欢她这种向上的逆劲儿。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逆野,使他不能硬来,否则适得其反,手段需得温和,方能让她心甘情愿。
倒真是有些棘手。
烈真招了手下进来,把红木箱抬出去,起身准备离开。
“客人的宝刀。”江念提醒道。
烈真睨了一眼桌上的匕首,说道:“你留着,是个信物,我住九泽台,有事可以来找我。”说着,顿了一下,“无事也能来。”
说罢,便离开了。
九泽台?这地方她曾听赵七娘说过,大夏专门用来招待外宾之所。观那人外貌,是乌塔人。
江念看了眼桌上的匕首,叹了一口气,这是个什么人呐,拿了她的香,也不给银子,就留把匕首。
于是气笑着摇头,把匕首收起,出了帷屏,仍是放回柜架左侧的抽屉里。
……
烈真从香料铺子离开后回了九泽台,才进府门,一下人急走过来。
“王,阿丽娜公主来了。”
烈真还没来得及蹙眉,一个叮叮当当的亮影走来,伴着一道声音:“王兄?”
烈真挥手让下人退去,看向来人。
卷曲的长发,戴着亮闪的头纱,束脚灯笼裤,宽大的裤腿,踩着一双软底翘头鞋正向他走来,正是他同父异母的王妹,阿丽娜。
“还是来了。”烈真往里走去。
阿丽娜讨好地笑道:“你一个当首领的在大夏待了这样久,我怎的不能来?”
烈真摇了摇头,他这个王妹,一心在魏秋身上,偏魏秋又一心在他嫂嫂身上,依他看,阿丽娜枉费心思。
“王兄什么时候回?”阿丽娜问道。
“再缓缓。”
阿丽娜点了点头:“可是还有紧要之事待办?”
烈真突然顿住脚,转头看向阿丽娜,阿丽娜被烈真看得莫名,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从腰间叮叮当当拿出一面小镜,照看。
没脏物儿啊。
“把你那破镜子收起来,我同你商量个事。”烈真说道。
阿丽娜便把镜子收起,她有些怵她这位王兄。
他这位王兄可是个狠人,心思藏得深。
王兄的生母是夏女,严格说来,他并非真正的乌塔族人,最后却将有母族支持的大王兄拉下马,转身坐上乌塔王位。
好在他对她这个王妹并未苛待。
“什么事,王兄直言。”
烈真便把江念的事说了,又道:“你若能想办法将她和我之间做成,我便向夏帝开口,如你的愿让魏秋娶你,怎么样?”
这话的内容太满,她得一点点理清。
王兄内宫诸多美人儿,大多是乌塔部或是其他部族进献的女子,那些女子,无一不是蜜色如绸的肌,艳丽娇媚之态。
这是他王兄的偏好,他不喜柔弱乖觉那一派,怎的这回换口味了?
“若我做成王兄同这女子,刚才那话当真?”阿丽娜问道。
“当真。”
阿丽娜转瞬又低声道:“没用的,夏国皇后和皇帝的话他都不听。”
烈真看着她,怎么感觉自己也挺可怜,难兄难妹,都是求而不得。
阿丽娜忽又开口:“小妹想开了,他若不愿意就不愿意,王兄也别再开口,他们大夏不是有句话,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我决定多吊几棵树。”
“不过,王兄既然遇见可意人,小妹定助王兄抱得美人归。”
烈真听罢甚是欣慰,觉得小妹长大了,不似先前那样任性不讲理。
“好,那王兄等你的好消息。”
他身为男子,有些话不好开口,阿丽娜同为女子更方便说话。
……
香远山在京都的名声已做了起来。
算算日子,从江念登上海船,在海上航行月余,再到大夏的港口城,再从港口城辗转到大夏都城,之后寻住宅、找店铺,再之后张罗香料铺大小事宜。
一点点将生意盘大,不知不觉中已将近一年。
如今,店里新请了香工沈氏,又有云娘和秋水打下手,江念也空闲下来,做了甩手掌柜。
这日,店里突然来了一女子,进来先把店里四下扫了一圈。
秋水见这女人衣着装扮,知其是乌塔人,上前迎道:“客人想买什么香?”
那女子把秋水看了眼,问道:“你是这家店的掌柜?”
“奴只是店里的伙计。”秋水说道。
“那把你家掌柜请出,有事相商。”
秋水点了点头,许多熟客来了,不论男女,非得要她家娘子出来接待,只有娘子说话,他们才肯心服,花钱也花得开心。
“客人稍候。”
秋水进了帷屏内,对江念说客人请见。
江念出了帷屏,那女子见了江念,说道:“娘子是店掌柜?”
“正是,客人喜欢什么香可以同我说。”江念说道。
那女子点头道:“不是奴要买香,是奴的主子要买,可她贵人身重,还请掌柜的随奴去一趟,好叫她亲自说于你知晓。”女子说罢,又追说,“掌柜放心,只要我家主子满意,酬金不少。”
这要求不算过分,江念开店做生意,特别是同高门贵府家的女眷打交道,移步入府是常有的事。
江念同香工沈氏还有云娘交代了几句,让秋水拿了些香样,一起随那人去了。
马车停在一家酒楼前。
江念在秋水的搀扶中下了车,随那女子上了酒楼。
“主子,香远山的掌柜来了。”
门里响起一道女声:“进来。”
江念这才推门而入,秋水想随进,却被那婢子拦在外,只让江念一人进。
江念看着眼前这位明艳俏丽的乌塔族女子,像一朵开得正好的花。
“请坐。”阿丽娜说道。
江念告了座,依例询问有关香料的话。
譬如想要什么香?送人还是自用?有无对哪种草物不喜或是过敏?
阿丽娜便趁机往江念面上看,好看是好看的,算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内陆女子,却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并不是王兄以往偏好的那一口。
江念说着,却发现对面的女子好像并没有认真在听,于是住了嘴回看过去。
“客人觉得如何?”
阿丽娜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亲自给江念倒了一杯。
“掌柜的可有那种一闻就让人爱上的香?”
江念微笑道:“这个得看个人的喜好了,喜欢哪种香,只有亲身闻了才知晓喜或不喜。”
阿丽娜笑着摇头:“掌柜没理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有无那种叫男子一闻,就会爱上搽香女子的香?”
江念呆了呆,说道:“男子爱上女子一为颜色,二为性情,这个不好说……”
屋里随之安静下来,阿丽娜这会儿也不说话,出了一会儿神,又道,“喝茶,掌柜的话我喜欢,咱们多说说话。”
江念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重回正题,只是说着说着,发现不对,头脑开始发昏发沉。
“你……”
话未说完,人便无力地伏到了桌上,隐隐听那女子说道:“带她去九泽台,交给我王兄。”
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人,把半晕半醒的江念扛到肩头,跳窗走了。
秋水在门外候着,屋门打开,从内走出一女子,却不见她家娘子,立时问道:“我们掌柜呢?”
阿丽娜又怎么理会一个丫头,自有身边人去应付,径直离开。
秋水急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就没了,可在这里问不出个所以,她又是个没主见的,立马跑回店里找云娘,云娘哪里碰到过这样的事。
异国他乡,官府衙门连他们本国百姓的事都管不来,哪会去管他们这些异乡人。
当下找到苏和,想他如今有些名气,说话比她们管用。
苏和也不多言,直接找上老管事,要请见蹴鞠社东家,谁知魏秋人不在蹴鞠社。
……
九泽台外院的大厅内,烈真沉眼看着眼前的阿丽娜。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这就是你说的抱得美人归?!”
阿丽娜嘿笑两声:“一个开铺子的商女,王兄喜欢,弄来便是,然后带回乌塔,收入后宫,哪还有这许多愁烦。”
烈真揉了揉额,前一刻还说她变了,不再任性妄为,他收回那话。
如今人被迷晕强掳来,他怎么都说不清了,唯有将错就错。
“离远些,我看见你头疼。”烈真摆了摆手。
阿丽娜知道自己闯了祸,也不敢多言,心虚地走了。
烈真出了厅堂,拐过两道长廊,再穿过几道月洞门,最后进到一方绿植葳蕤的庭院中,上了台阶,推门而入。
屋里光线幽暗,从亮处到暗处,眼睛有一瞬的不适应,他将门反手关上,向里迈进一步,一个黑影从旁掠来,于是下意识出拳,意识到什么,由拳变掌将黑影控住,抵在门板上。
那黑影软靠着门板,身体往下滑去,手上还攥着一根玉簪,最后连玉簪也绵软得掉到地上,碎成几段。
因药力未完全退去,他只稍稍一带,她便落到他怀里,全身的力气倚在他身上,头抵着他的肩头,一头乌发柔顺地垂散于他的臂膀。
烈真的心跳得有些重,在这幽幽静谧的房间里,她一定听得很清楚。
“放我走……”江念弱声道。
可这话他没听,而是抬手捻了捻她耳边的碎发,然后将人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