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晨曦微露，薄雾如纱。
叶白与黑龙终是来到了钦天监山门外。
虽然只在外面游历一年多，但叶白却感觉离开了许久。
山门依旧巍峨，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内部亭台楼阁，恍若仙境。
“主人，我们到了。”黑龙恭敬道。
叶白微微颔首，银发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他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两人刚一出现，四道身影也出现在了他们对面。
“师尊，您终于回来了！”
许凌看着叶白的眼中充满了激动。他旁边的如烟与萧火火，还有玉少卿三人，亦是满脸惊喜、兴奋。
“弟子恭迎师尊回归！”
“恭迎师祖！”
“恭迎大人！”
四人全部对着叶白躬身参拜，声音中充满了恭敬与激动。
“都起来吧。”
叶白脸上也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感受到他们修为与实力的精进后，又道：
“不错，看来你们都没有偷懒。”
声音中透着一丝满意与欣慰。
几人对视了眼，都感到一阵受宠若惊。
相对于修为的突破，叶白的肯定与赞赏则更令他们开心。
也就在此时，
嗯？许凌忽然神色微动，目光望向山门方向。
“那是……”
众人也有所感应，顺着他目光望去。
只见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钦天监山门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与周围的云雾融为一体。
“是他！”
黑龙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道冷漠，或者说是愤怒。
来者一袭玄色帝袍、两鬓银白、气息浑元内敛，虽无刻意外放，但仅仅那么一站，就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主宰，令人心生敬畏。
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昊辰！
看着前方那一片云雾弥漫的山脉，昊辰眼中神色复杂。
过往种种皆在他眼中浮现，欣喜、愧疚、挣扎……但他深知自己如今已没资格再向前踏入一步。
他的目光也没有刻意透过法阵，窥探里面的一切，但他知道此时众人正在看着他。
“他怎么会来此？”
玉少卿忍不住道。
此刻众人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面面相觑后，最终都看向叶白。
叶白脸色平静，仿佛若无其事般，淡淡道：“不必理会。”
听到叶白发话，众人自然也不再说什么，都纷纷收回了目光，不再多看昊辰一眼。
此时，昊辰嘴角也勾勒出一抹淡淡、苦涩的笑容，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眨眼间，又过去了三天。
而昊辰也并没有离去，在山门外站了三天。
这三天，他整个人就如同山门外的一块石头，不言不语，不动不摇，任凭风吹雾染。只是望着钦天监深处，目光始终沉静而复杂。
钦天监内，气氛却渐渐有些微妙。
最终，
还是许凌忍不住来到叶白所在的山峰，对着正坐在桌边品茶的叶白，开口道：
“师尊，他……？”
叶白闻言，却没说什么，只是拿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师尊，可否允许弟子前去？”
许凌再次问道，语气中充满了紧张。
叶白放下茶盏，目光淡然地看着远处那道孤立的身影，最终道：
“腿长在你脚下，去哪是你的自由，何必问为师？”
许凌心中一松，连忙躬身道：“多谢师尊！”
说完，他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山门外。
昊辰依然静立如松，直到许凌来到面前，他才微微动了一下，那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波动。
“陛下来此，究竟想干什么？”
许凌皱着眉头问道。
“陛下？”
听到这话的昊辰，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那笑容却显得极其艰难与自嘲。
是啊！
他早已向世人宣告与叶白断绝师徒关系，如今又怎敢再奢望许凌称他为师兄？！
平复了下心中情绪后，昊辰这才道：
“其实也并无大事，只是想告知监正大人一声。不日后，朕将飞升仙界，而届时这天武皇朝，全凭监正大人做主！”
不日飞升？！
许凌先是暗惊，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皱着眉头沉声道：“陛下这玩笑未免开得过头了。想必您也知道，师尊向来从不理会这些世俗之事，更何况……”
说到这里，许凌顿了下，目光毫不畏惧的直视昊辰，最终道：
“这是陛下的天武皇朝，凭什么认为，师尊会替你做主？”
昊辰眉头微微皱了下，道：“这是监正的意思吗？”
许凌正要开口，一道声音却率先响了起来：
“不错，这正是本座的意思。”
叶白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许凌身旁，一袭墨衣，银发微扬，目光淡然地看向昊辰。
他的出现毫无征兆，仿佛本就站在那里，与周围的云雾山色融为一体，却又超然其外。
昊辰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帝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看着叶白，那张俊朗却已刻上威严与风霜的脸上，最终化为一抹极淡的、近乎苦涩的弧度。
他缓缓躬身，执的竟是弟子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道：
“昊辰，见过师……”
一切本是显得很随意，可恍惚间才猛地反应过来，最后一个字也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中，最终道：
“见过监正大人！”
叶白并未避开，亦未纠正他的称呼，只是淡淡回道：
“陛下乃人间至尊，不必如此多礼。方才小凌所言，便是本座之意。你的皇朝，你的子民，你的责任，皆应由你一力承担，而非托付于人，更非本座之责。”
他的话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玉石敲击在昊辰的心头，彻底断绝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昊辰缓缓直起身，目光与叶白对视着。
叶白的眼神深邃如古井，无喜无悲，无怨无怒，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与疏离。
这种疏离，比愤怒的斥责、失望的叹息更让昊辰感到刺骨的寒意。
它意味着，在师尊心中，他昊辰与叶白过往所斩杀的妖魔、抹去的宗门，或许已并无本质区别——
皆是尘世纷扰，与叶白再无干系。
他曾是师尊最寄予厚望的首徒，曾相伴修行，聆听教诲。
而如今，师徒名分已断，连这人间帝业、万里江山，在师尊眼中也成了可随意撇清的负担。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恍然如同潮水般涌上昊辰的心头，冲垮了他连日来站立于此所积蓄的所有言辞与侥幸。
他本想说些什么，想解释自己并非推卸责任，只是想为这亲手缔造的皇朝寻一个最稳妥的归宿；想诉说飞升在即，仙凡两隔后的担忧；甚至想为自己过往的偏执与错误道一句歉……
然而，所有的言语在触及叶白那平静无波的目光时，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话到了嘴边，却被那无形的、冰冷的屏障硬生生地阻隔，最终又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咽了回去。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最终只凝结成一句沉重无比、又带着一丝决然的话：
“昊辰……知道怎么做了！”
这句话，像是在对叶白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其中蕴含的意味，复杂难明，有醒悟，有无奈，也有一种卸下某些执念后的释然，以及帝王独有的、承担一切的冷酷。
说完，昊辰又复杂地看了云雾深处的钦天监一眼，
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阵法，掠过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最终才猛地转身，玄色帝袍在山风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身影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只是那离去的身影，较之来时，似乎更添了几分孤寂与沉郁。
看着昊辰离开，山门外的许凌心中也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明明这一切都可以向好的方向发展，师尊归来，师兄若肯低头认错，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如今却到了这样的地步，师徒陌路。
当然，许凌知道这一切都是昊辰自己的选择，是他选择远离他们，走向那条孤高的帝王之路，直至无法回头。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身旁的叶白，只见师尊依旧静立原地，遥望着昊辰离去的方向。
云雾缭绕，将他的身影衬得愈发超然、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