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殷辞早早地起床做准备。
他甚至让墨安将他前些日子新做的衣服拿出来。
墨安试探着问:“是那件要在老夫人生辰宴时穿的那件吗?会不会有些太耀眼夺目了?”
他记得大少爷并不喜欢太花哨的衣服,虽然大少爷穿这些衣服很好看。
“让你拿就拿,什么时候你也和陈映晚一样这么啰嗦了?”陆殷辞幽幽地瞥了墨安一眼,后者立刻闭嘴。
“要不要带一件披风?”
虽然是夏天,但陆殷辞体质寒凉,万一回来晚了,或是山间风大,还是要多带一件更稳妥些。
陆殷辞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没有拒绝。
这次出门,他果真按照陈映晚的要求,选了个没那么显眼的马车。
马车一路驶出镇子,却和另一架马车并肩。
“……少爷,旁边的马车好像就是宿家的。”
陆殷辞脸一黑。
他都起得这么早了,怎么还能遇见宿慕成。
宿慕成若没怀揣什么不好的心思,为什么要和他一样起得这么早?
“咱们要不要停下来跟宿少爷打个招呼?”
墨安话音未落,旁边的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陆殷辞不想停也得停了,否则显得自己多小气一样。
“陆大少爷,许久不见了,你这是要去陈掌柜家里?”
墨安掀开帘子,陆殷辞朝外望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是啊,真巧。”
“陆大少爷今天穿得很叫人眼前一亮呢,想来是花了些心思的。”宿慕成笑吟吟道。
陆殷辞理了理衣领,扯动唇角:“不过是下人随便打扮的,比不得宿少爷风华绝代。”
宿慕成依旧笑道:“陆大少爷过奖了。”
两边放下帘子,重新上路。
陆殷辞眯了眯眼,暗念了一句虚伪,又理了理袖口:“我头发没被风吹乱吧?”
墨安憋住了笑,面上一派认真:“少爷放心,一点也没乱。”
“不过少爷是否太谨慎了些,映晚又不是没见过您披头散发的模样……”
虽然陈映晚去落桐院时,陆殷辞大部分时间都穿戴整齐地在书桌前正襟危坐。
但陆殷辞几次生病,卧床不起、满脸惨白的时候,陈映晚也看在眼里啊。
陆殷辞闻言忽然剜了墨安一眼:“要你多嘴?”
墨安讪笑几声:“奴才不敢。”
陆殷辞闭目养神,又问道:“那冯婉儿学得如何?”
“回少爷的话,冯婉儿确实有些天赋,连我娘都说世间少见,这回还真是让映晚挖到宝了。”
陆殷辞缓缓勾起唇角:“这是她应得的。”
陈映晚曾跟他说过是如何认识冯婉儿的。
如果柳翠云当初没有去冯家招人,如果她后来没有对冯婉儿心软、让对方到家里碰碰运气,如果陈映晚没有惜才之心,带冯婉儿去找佟镖师……或许这个人才会被永远埋没在柳湾村。
是陈家发掘了她。
陈映晚身边的人,一向以诚待人,才会遇到并把握住种种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墨安轻声唤道:“少爷,咱们到了。”
陆殷辞慢慢睁眼,眉间却不由蹙起。
他抬手轻揉了几下额角:“药。”
墨安一惊:“少爷疼得厉害?那……要不咱们回去吧?”
因为青荷说过,此药会使人依赖,所以要尽量少吃,能忍则忍。
这么多年来,少爷越来越能忍痛了,如果不是疼到了极点,少爷是绝对不会吃药的。
“倒没有疼得厉害,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先吃药,免得待会儿被人看出来。”
陆殷辞平静道。
他的双腿正经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刺骨疼痛,这份疼痛顺着骨骼脉络延伸到他的脑袋,仿佛有一把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打。
头疼欲裂也不过如此。
为防止这份疼痛愈演愈烈,他需得提前吃一颗药。
至少,不能在宿慕成面前露出破绽。
墨安不敢违背,拿出了一颗药递给陆殷辞。
这边刚服下药,外面便响起了陈映晚和佑景的声音。
然而却不是叫他的声音。
“慕成,一路辛苦了吧?”
……慕成?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的?
陆殷辞突然觉得头好像更疼了。
接着便是宿慕成温柔似水的声音:“不辛苦,只是有些颠簸,倒是让我想起了你们每日都要这样来去,比我辛苦多了。”
“若是你们不嫌弃,从今以后我便派马车每日接送你们可好?”
柳婶笑得合不拢嘴:“慕成,你太客气了,咱们这皮糙肉厚的,早都坐习惯驴车牛车了。”
“快,外面热,进屋里说话吧,我从张秀才家地窖那拿了些冰,现在屋里正凉快呢。”
宿慕成笑道:“太麻烦柳婶了,我给柳婶带了些布料,都是我祖母喜欢的样式,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柳婶听到这话更是笑得开怀了。
“……我们带礼物了吗?”陆殷辞看向一旁的墨安。
后者汗流浃背:“没……”
毕竟陆殷辞从未想过,到下人家里还要备什么礼物,最不会出错的就是真金白银,可他想给,也得陈映晚想要才行。
但现在是墨安没能提前想到,自然责任就落在了墨安头上。
“奴才……奴才今晚回去就买好礼物,连夜送过来。”
陆殷辞面无表情。
外面的几人似乎终于想起了陆殷辞,陈映晚这才来到马车前。
“大少爷还不下车吗?”
陈映晚腹诽,难不成还要人请他?
话音刚落,帘子就被掀开了。
陆殷辞上衣灰青,下身玄色,领口、袖口和裙摆都用金丝细线绣了祥云暗纹,烟色腰带中央镶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白玉,头上一顶玉冠固定。
陈映晚愣住了。
……上次生日宴陆殷辞都没穿得这么隆重。
难道陆殷辞终于想开了,要趁着年轻多穿穿好看的衣服?
可这顿悟得也太突然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送聘礼呢。
然而发现陈映晚眼神流连在自己身上的一瞬间,陆殷辞心中很是满意。
很好。
他就知道自己这身新衣没白穿。
可惜这份心情没能维持太久,他很快发现了另一件事——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围在宿慕成身边。
就连佑景,也牵着宿慕成的手一路笑盈盈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