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安一听说这位李公子是首辅门生。
心里头立马就明白了七八分。
首辅这人的做派,许平安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曾派妖僧暗算永安侯的是他,在凯旋门前耍心眼、拿首级数目刁难黑曜军的也是他。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位得意门生怕也不是什么好鸟。
正琢磨着呢,后头的小侯爷忽然叹气道:
“唉,真想尝尝那什么仙人酿啊!”
“五十两一壶?怕不是拿金水酿的?”
许平安笑着安慰:“急什么,今儿保准让你喝上。”
小侯爷只当他说笑,却见许平安话锋一转:“方才李公子说的状元楼,是什么地界?”
听到这话,小侯爷顿时来了精神:
“丰林伯您算问对人了!”
“这状元楼可是上京城最风雅的教坊司,姑娘们个个水灵不说,琴棋书画和歌舞表演样样拿手,最招那些穷酸书生捧场。”
“据说,每年科考前去逛一次状元楼,高中的机会会大大提升。”
“而每年的科考状元,大多也会在状元楼宴请好友。”
“如今已成了大晋文坛不成文的规定。”
说到这,吴签眼珠子骨碌一转,凑近道:
“许大哥,状元楼又不是他李家开的,他能去咱们就去不得?”
“您头回来上京,这烟花巷的风流景致,北边可见不着。”
“上京的姑娘,可润着哩。”
“晚上我陪您去开开眼,顺便瞧瞧李慕白那小子到底搞什么鬼。”
许平安略一思忖,倒没拂了这番好意。
他本就好奇这大晋第一风月场到底是什么样子,既然来了上京,见识见识也好,便点头应下。
饭毕,二人约好时辰各自散去。
两人约好傍晚时分,小侯爷会来甘井巷接许平安,一块儿去状元楼。
许平安忙活了一上午的调查,最大的发现就是自己酿的酒,竟然被人套了个新包装冒名顶替,转头就在京城卖高价。
“天香酿也好,仙人酿也罢,不管是谁干的,胆子可都够肥的。”
这事儿许平安肯定得查个明白,
至少得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不过他可没打算亲自出马,钟玉征手下那帮悬刀卫闲着也是闲着,查案这种活儿正合适他们干。
至于他自己嘛,今天就打算好好放松放松。
眼下要紧的是先回家换身行头,早上为了跑酒行打听消息,随便套了件常服就出门了。
晚上要去状元楼那种地方,
怎么着也得换身像样的衣裳才行——谁不知道那种销金窟最是狗眼看人低。
可等他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整个人都懵了。
带来的衣服不是军装就是常服,那套县伯官服倒是气派,可穿去喝花酒像什么话?
正发愁呢,院门吱呀一响,
传来姑娘家说说笑笑的声音。
扭头一看,虞书欣和钟玉征挽着手就进来了。
许平安心里直犯嘀咕:这俩姑娘啥时候这么要好了?
瞧着亲密劲儿,简直亲姐妹似的。
转念一想又乐了:难不成因为都是自己院里的人,反倒惺惺相惜了?
不过眼下不是瞎琢磨的时候,他冲钟玉征招招手:“钟姑娘,来帮个忙。”
钟玉征耳尖一红,小碎步挪过来:“许郎叫我有什么事吗?”
自打跟了许平安,她到现在还没完全习惯这个新身份呢。
也不知道许平安找她到底啥事儿?
许平安倒没想太多。
他招呼钟玉征先坐下,把自己今天在京城查酒价、发现自家酒坊酿的酒被人换了包装高价倒卖的事儿全盘托出。
钟玉征身为悬刀卫领旗,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轻声问道:
“许郎是想让我查查是谁在背后搞鬼吧?”
许平安连连点头:
“正是!这酒生意可是咱们许家的钱袋子。”
“绝不能让人动这块蛋糕。”
“钟姑娘本来就是悬刀卫的人,查这种事儿应该不难吧?”
钟玉征拍拍胸脯笑着说:
“许郎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卫里那帮兄弟正闲得慌呢。”
“保准不出几天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许平安又压低声音嘱咐:
“顺道派人去京郊查查明性和尚的妙喜禅院。”
“他自己都招了是白莲教的,说不定能挖出点猛料。”
钟玉征赶紧应下。
这边刚交待完,许平安转头又找来虞书欣。
把晚上和小侯爷约着逛状元楼的事跟她说了。
这年头男人逛青楼也不算啥新鲜事。
上到文人墨客,下到富商大贾,谁还没个喝花酒的时候?
虞书欣听了噗嗤一笑:
“相公来京城开开眼界也好,省得整天心痒痒的。”
“不过你这身行头可差点意思。”
“要去那种地方,咱们得换身像样点的行头。”
“省得被外头人看扁了。”
可这合身的华贵衣裳倒把许平安难住了。
在大晋朝这年头,粗布衣裳倒是能在成衣铺随便买。
但料子讲究的袍子,多半得找裁缝现量尺寸。
成衣店里想买着合身的,那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了辙。
虞书欣忽然眼睛一亮,扯了扯许平安衣袖。
“许郎,我倒有个主意。”
许平安忙凑上前问。
“快说说看?”
“姐姐平时总爱扮男装。”虞书欣抿嘴笑道。
“说不定她的衣裳你能穿呢。”
此话一出,许平安顿时眉开眼笑。
两人脚底生风赶回永安侯府。
刚跨进门槛,正撞见永安侯虞卿从军营回来。
她今天可忙活坏了。
先是给钟玉征她爹钟督检写了封信,把纳妾的事儿掰扯清楚。
转头又去军营点兵发饷,忙到日头西斜才回府。
听说许平安要借衣裳去状元楼,永安侯顿时来了精神。
往日里见惯了他穿戎装,还真没瞧过许平安穿别的衣裳是啥模样。
当即吩咐下人抬来几个大樟木箱。
箱盖一掀,好家伙!绫罗绸缎叠得整整齐齐,从月白到玄青各色俱全。
光外袍讲究,连腰带玉佩这些零碎都配得齐整。
要说这永安侯扮男装可是行家,哪件配哪样门儿清。
姐妹俩把许平安按在妆台前,里三层外三层捯饬起来。
水蓝锦缎外袍配青灰绸裤,月白里衣衬得人清俊。
墨绿绣金腰带往腰间一勒,黑锦短靴蹬脚上。
玉簪绾发,折扇在手,羊脂玉佩腰间晃。
最后罩件浅蓝纱罗披风,活脱脱变了个人。
方才还虎虎生风的武将,转眼成了翩翩贵公子。
看得虞家姐妹俩都忘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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