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两人便收拾好东西，再次上路。
越往南州边境走，周围的景象就越发荒凉，有时大半天都看不到人烟，偶尔能见到一些被废弃的村落，断壁残垣，一片死寂。
正如云生所料，他们又遇到了几波零星的妖族或是趁乱打劫的匪徒。
每一次，都不需要林风出手。
有时，云生只是淡淡地瞥一眼，那些扑来的妖物便如同被无形的山岳砸中，瞬间化作肉泥。
有时，他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察的气劲射出，数百米外正在靠近的匪徒便眉心洞穿，一声不吭地倒下。
他甚至从未离开过马背。
林风从最初的震惊，到逐渐麻木，最后只剩下好奇和敬畏。
他终于忍不住，在一次云生随手拍碎一只从空中袭来的怪鸟后，开口问道。
“大人……您……您到底是什么境界？我完全看不透。”
云生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得。
“境界之名，无关紧要。”
“你只需知道，圣境之内，我无敌。”
林风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圣境无敌？
那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站在了这片天地间修行者金字塔的最顶端，是亿万修士穷极一生都无法触摸的存在。
他看着云生年轻得过分的侧脸，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圣境无敌？那……那圣王、准帝呢？您连准帝都打得过？”
问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蠢。
云生终于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无奈。
这小子是不是傻。
我随口一句，你还当真了？
但是，若用云长生开挂，圣王也未曾不能一战。
云生思索着自己的底牌。
他没有回答林风的问题，而是缓缓开口道。
“赶路吧。”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但林风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他不再多问，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路途枯燥，林风偶尔也会找些话题闲聊，云生虽然话少，但基本有问必答。
一次休息时，林风取下腰间的水囊喝水，衣领微微敞开。
一直沉默的云生目光忽然落在他脖子上，那里挂着一根红绳，绳子上系着一块半旧的玉佩，玉佩上似乎刻着一个字。
“你那玉佩。”
云生忽然开口。
“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林风喝水的手一顿，脸上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握住了那块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刻痕，眼神变得复杂而痛苦。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道。
“这……这是我师兄留给我的遗物。”
“遗物？”
“嗯。”
林风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他被清平道的人杀了……就在不久前。”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没有激烈的仇恨，反而充满了迷茫和挣扎。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风用力攥着玉佩，指节有些发白。
“我恨他们，我恨不得杀光那些清平道的人为师兄报仇，但是……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恨。”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纠结。
“清平道的人……他们也不是天生的坏人。”
“他们很多人，也只是为了活下去，或者为了他们自己认为对的道而战。”
“就像我师兄，他效忠仙盟，守护秩序，他认为自己是对的。”
“而清平道的人，他们认为仙盟昏聩，要推翻重建，他们也认为自己是对的。”
“立场不同，你死我活。”
林风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知道就是这样，可……可是想到师兄死在他们手里，我心里就堵得难受。”
“我想要报仇，但又觉得这仇恨好像找不到一个具体的目标，去恨整个清平道吗？”
“那里面也有被裹挟的可怜人……我……我很混乱。”
他把埋藏在心里很久的困惑和痛苦都说了出来，这些情绪折磨他很久了。
云生安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才缓缓开口。
“纠结对错，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林风一怔，看向云生。
云生的目光平静。
“世间纷争，大多源于立场和利益，本无绝对对错。”
“你师兄选择了他的立场，并为之付出生命，他是求仁得仁。”
“清平道的人也是如此。”
“你要做的，不是去纠结谁对谁错，也不是去盲目地仇恨整个群体。”
云生的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
“你只需要明确你自己的立场。你站在哪里？你要守护什么？”
“如果你选择站在仙盟这边，守护这里的秩序，那么清除清平道，就是你的责任和义务。”
“在执行的过程中，你自然会遇到你的敌人。”
“届时，拔刀便是，无需被仇恨裹挟，那只是你该做的事。”
“如果你因私仇而愤懑，那就找到具体杀死你师兄的那几个人。”
“冤有头，债有主，而不是将仇恨扩散到所有你不了解的人身上。”
林风愣在原地，反复咀嚼着云生的话。
明确自己的立场……找到具体的目标……只是做该做的事……
这些话语简单直接，却像一道光，驱散了他心中不少的迷雾。
是啊，他首先是仙盟的执事，他的职责是维护律法，清除叛逆。
虽然认同清平道的行为，但是自己的责任也不能背弃。
至于师兄的仇，如果能遇到萧玄他们，他自然不会放过。
当然，在自己能够打得他们的前提下。
想通了这一点，他感觉胸口那股郁结的闷气消散了不少。
林风看着云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那如果我和大人不是同一阵营的……”
“我会让你死着没有痛苦。”
云生认真道。
林风：“……”
两人继续赶路。
又行了两日，周围的空气越发燥热，土地也变得贫瘠，远处开始出现连绵起伏的暗红色山峦。
当乌风驮着云生，踏上一座高坡时，一片广阔而苍凉的大地出现在眼前。
大地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巨大无比的黑色城池轮廓，如同匍匐在地平线上的远古巨兽。
城墙之上，旌旗招展，即使隔得极远，也能感受到一股肃杀凝重的气氛。
更远处，天地交界的地方，弥漫着一片不祥的暗红色雾气，仿佛笼罩着无尽的血与火。
云生拉住缇绳，停了下来，目光遥望那座巨城以及更远处的暗红。
林风策马跟上，站在他身侧，感受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紧张感，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
“大人，那是……”
云生望着前方，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林风耳中。
“南州边境要塞，铁岩城。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