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就是这么令人难以置信。
慕阳还真就长了个神奇的脑子。
要说过目不忘,属实是有些夸张,但在贺兰看来,他这也没差多少了。
二十六个拼音字母,她只教了一次,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人家就水灵灵地默写了出来。
任凭贺兰如何打乱顺序,随意抽查,都难不住慕阳,读音也都对得上。
这实在是有点不像话了吧。
贺兰自觉在语言学习方面很有天分,前世学外语的时候,可以说是十分轻松,手到擒来。
可那也没有像慕阳这么非人类!
贺兰这边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慕阳却开始研究起这些拼音字母来。
声母韵母排列组合,再加上声调。
好嘛,人家举一反三,已经发掘到其中精髓。
慕阳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有意思,竟是韵书。”
“悦悦和晨儿正开蒙,倒是可以用这法子认字。”
时下孩童启蒙,并无类似拼音这样的辅助,他们的基础识字,全凭日复一日通篇的跟读和背诵。
待稍大些,他们才会系统性地接触韵书,那些复杂的注音法,都是以幼时学习的字为基础。
小孩子的接受能力普遍比大人强,学得也比大人快。
若是学会了拼音,确实能帮助齐悦和慕宇晨更快掌握生字。
两小只天天背了忘,忘了背的,字音字形经常有对不上号的时候,全靠硬记,贺兰都看在眼里。
只是拼音这法子,不知道四爷能不能认。
慕阳将字母表整齐叠好,收进了袖口,抬眼时,就见贺兰面上惊异之色仍未消下去。
他眼中漾着笑意,逗她道:“夫人若要考为夫的记性,总该出些难题才是。”
说着,忽然凑近几分,嗓音压得低低的:“可还要继续考么?嗯?”
那尾音轻轻上扬,带着几分诱哄,挠得人耳根直发痒。
贺兰并不是个爱与人争个胜负高低的性子,也不是那等随便激一激,挑一挑,就冲劲上头的人。
若是旁的人如此回问,她八成会笑两下,道一句算你厉害。
可这话从慕阳口中出来......
贺兰怎么就有一种,想撸胳膊挽袖,摩拳擦掌,和他斗到底的冲动呢?
二十六个拼音字母太简单了是吧?
要是变成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呢?
同一套写法,换成四十八个音标,就是另一种发音。
她就不信难不倒慕阳。
贺兰知道他有个非人的脑袋瓜子,可哪怕难上他一天,都是标志性胜利。
贺兰唇角不自觉地抿出丝笑来,那双乌玉一样的瞳仁,直直撞进慕阳眼底。
一抹细微的流转,又让他精准无比地捉了个正着。
这算是...和他较上劲了?
果然下一瞬,就听贺兰开口道:“我刚刚写的拼音呢?”
“还给我,我再给你出道题。”
慕阳眉峰轻扬,并没有取出怀中物什,反而扯了白纸推过去,温声道:
“既是新题,当用新纸。”
粗粝的指尖在纸上轻叩两下,“夫人赐教。”
两版不做对比,怎么能绕蒙慕阳?
贺兰指尖从笔架上掠过,拣了那杆笔尖最短最有弹性的,她可以用硬笔的握笔姿势写字,对她来说十分方便。
待满满一页圈圈圆圆、抻手抻脚的符号拿到手里,慕阳惊讶之余,也难得涌出一丝晕头转向来。
贺兰当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忍着笑意,促狭道:“这是大写,这是小写,下边这些,是音标。”
慕阳自是由着她调皮,当真捏着纸张,开始记字形,余光瞥见贺兰夹在两指的笔杆,不经意道:
“你握笔不稳,这杆短锋笔倒正好合你。”
“是特意找人制的?”
贺兰摸了摸顺滑的笔杆,道:“是想找人照着多做几只来着。”
“不过这根是宋大夫送的。”
贺兰本以为,大夫送的开业贺礼,应该是药材或者补药什么的,没想到那个长条盒子一打开,里头就躺着这只笔。
笔杆乌黑,触手微凉,摸起来既不像木头,也不像石头,笔锋极短,看着只有半厘米,特别像贺兰前世用过的秀丽笔,她写起字来非常顺手。
闻言,慕阳指尖一松。
见他视线落在笔杆上,一副想看看,但是他不说的表情,贺兰看一眼慕阳,又看一眼笔,鬼使神差地主动递了过去。
“你感兴趣?”
慕阳拇指摩挲着笔杆,色如墨玉,光滑如釉,握之沁肌,笔毫弹性亦甚佳。
乌玉竹,兔颈毫。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却很是下了一番心思。
她握笔不稳,宋青又是从何处得知。
只是一根笔而已,可想到近一月来,贺兰日日用它录事记账......
慕阳垂下眼,眸色渐沉,拇指缓缓按了下去......
一只素手突然伸过来,一下将笔杆抽走。
贺兰仔细查看着笔杆,没折,没有裂纹。
还好还好。
好不容易有一支她用得顺手的笔,这要是坏了,她用啥?还怎么拿去找人仿制?
贺兰奇怪地看了慕阳一眼,他刚刚那眼神,还有拇指和食指的角度,一看就是想搞破坏。
这笔招他惹他了?
“这笔不适合你,你还是用那些正常的吧。”
她这般维护的架势,落在慕阳眼里,虽明知没什么,心底却还是无端漫上一丝不痛快。
笔杆在她指间来回转,倒像是搅在他胸腔里,硌得慌。
贺兰将笔挂好,朝案上努了努嘴,“我刚写的那些字,你......”
“天色不早了,回家吧。”慕阳突然道。
贺兰下意识望了望窗外,这不还早着?没到下班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