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会试正式开始。
考场外头挤满了看客和家属,举子们鱼贯而入,太子等一众主考官和监考官巡考,考场肃穆。
太子穿着月白色的衣袍,腰间一条红宝石腰带,龙行虎步走在最前面。他最喜爱这种场面,好像他在掌控天下一般。
一人独大。
这滋味美得很嘞。
举子很多,他们奋笔疾书,不时有人举手要求出恭,监考官安排衙役们跟着出恭的举人出去,整个过程鸦雀无声,一派井然有序。
上午,有几十来个考生要求去出恭。
这也是常事,毕竟人都有三急,这些玩意儿人无法控制。
整个考场有三千多举人参加考试,去几十来个人,并不多。
到了下午,要求上厕所的人更多,高达三百二十多人。这些举人鱼贯出入,非常醒目,衙役几乎要忙不过来了。
梅相眼多毒,看出来这其中必定有猫腻。他站起来:“来人,叫人看着那些去恭房的举人。每一个回来的举人,都要重新搜查。”
学政俞鸿图说道:“梅相,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举人们都在考试,你重新搜身,会打断他们的思考。咱们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梅相,就不要难为他们了。”
梅相看了看几个副主考,他们纷纷低头看脚尖,根本不吭声。
梅相问太子:“太子,这么多人大规模上茅厕,还在茅厕里头呆了那么长时间,似乎不妥吧。”
太子摇头而笑:“梅相,考场森严,谁敢动歪心思?梅相多虑了。”
梅相顿时明白了,太子和俞鸿图以及众位监考、副主考都是一伙的。
外头忽然闹起来,几个士兵扭着一位举人,“大人,他作弊。”
士兵们扭住举人,从他身上搜出来一卷纸。
梅相一看,乖乖,这卷纸上写的就是考题思路,写作文的大方向和结论。
妥妥的作弊。
那举人当场被收押,取消考试资格,
他不服:“大人,作弊的又不是我一人。为何只抓我一个?这不公平。”
他这么一说,坐在主位上的太子额角满是冷汗。
下贱的东西,如果坏了他的好事,他定然灭了他九族。
谁让他那么不小心,被当场抓住。
于幕僚冲过去怒骂:“大胆,胆敢攀咬他人。来人,把他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在场的都是二品大员的主考官,梅丞相也在场。这么肃穆庄严的场合,根本轮不到他一个幕僚来说话。
但是,于幕僚就是说了。
说得还理直气壮。
梅相敏锐的察觉到这里的猫腻。
于幕僚是太子的门客,如果没有太子的首肯,于幕僚敢这么说?敢这么做?
梅相不怕太子:“且慢,来人,把今日去出恭的人都拉出来审。”
太子一听,立刻拦住:“梅丞相未免小题大做。三年一次的会试,机会难得。还是不要打扰其余举子们考试吧。要知道,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孤王替大周选拔官员,也不容许他人破坏。”
说到后面,他脸色阴寒,逼视梅丞相,同时给了学政俞鸿图一个眼神。
俞鸿图收到太子的暗示,他淡淡一笑:“不过一个作弊的举人而已。这事儿次次春闱都有。梅相,不要小题大做,影响其余上千举人考试。不如等考试结束后,再行审问。”
等考试结束,黄花菜都凉了。
梅丞相坚持:“会试就要公平公正,如果连会试都做不到公正,这大周的朝廷也就不能要了。来人,把那其余的举子都给我带过来。如果耽误了他们考试,自然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参加会试。”
太子一拍桌案:“梅相,孤是主考,谁都得听孤的。来人,把那举人打五十板子,拉到牢房内关押。”
那举人面如死灰:“太子,太子,你可不能白收钱。我家倾家荡产给了你五万两银子……”
于幕僚扑过去厮打举人,然而为时已晚,大家都听到了。
俞鸿图傻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太子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白,指着举人怒骂:“想当官想疯了?孤岂能看得上你这五万两?孤富有四海,将来这天下都是孤的。你污蔑孤,当斩。”
他非常失态。
身为太子,公然和一个举人吵架,不说身份上的差别,就说这份气度,就让人吃惊。
然而太子不能不慌张。他做的那些事,必须要保密。这个混账的东西叫破了他的秘密,他必须要杀人灭口。
五十大板打死他。
他手下的人要拖举人出去,但是那几个抓住举人作弊的士兵不松手,两方争执起来。
这人多活一瞬,就多一瞬间的危险。
太子毫不犹豫,直接抽出士兵腰间的大刀,对准举人捅了过去。
一刀毙命。
整个大殿上都是血腥味。
幕僚们惊呆了,主考们和梅相、学政俞鸿图傻眼了。
太子当众杀人。
摆明了杀人灭口。
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俞鸿图看着举人的尸体,那举人似乎没死透,蜷缩的身子动了动,太子紧接着补了一刀:“贱民,胆敢污蔑本太子。”
他手起刀落,鲜血喷溅。
太子的眼睛都红透了。
似乎非常畅快。
忽听有人高喝:“皇上驾到。”
外面进来几个人影,领头的正是裕康帝。
他一身便服,头戴金冠,威风赫赫。后面,是薛从俭和二皇子薛辟疆。
二人脸色如常,跟在裕康帝身后走到主位。
太子脸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父皇。”
他手上溅落了几滴鲜血。
裕康帝冷冷说道:“梅相,怎么回事?”
梅相如实相告,裕康帝脸色阴沉,一甩衣袍端坐主位:“太子,你怎么说?”
太子脸色苍白:“父皇,这人想当官想疯了。他污蔑儿臣,儿臣冤枉。”
他跪在大殿上,“父皇,春闱事关重大,乃是为大周选拔人才,儿臣身为大周太子,只希望大周好上加好,怎么会破坏春闱。什么收受贿赂,乃是诬告。是有人想害儿臣,还请父皇明察。”
裕康帝侧身看了看二皇子,二皇子上前一步:“父皇,今日申请出恭者共计三十五人。这三十五人当中,必定有人行贿拿到了考卷答案。春闱是赋予读书人进阶要道,需公平公正,才能不负天下读书人十年寒窗之苦。”
“父皇,儿臣建议,此次春闱重考。”
重考可不是小事。
一来,要重新出题。
二来,重考,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春闱跑题了,出笑话了。裕康帝的脸往哪儿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