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钟摆停在凌晨三点十四分的位置,锈迹顺着钟楼裂缝爬满整面墙。林墨踩着满地碎齿轮往上走,靴底碾过几枚凝固的时针,发出细碎的“咔嗒”声——这不是普通的时间停滞,是有人强行撕开了时序织网的经纬线。
“林仲裁官,这边!”穿墨绿工装的少女从二楼探出头,她腕间挂着串铜铃,每动一下便流出细沙,“守时人老周说您会来,让我在钟摆厅等。”
少女叫阿时,隶属“时绪守序会”,专司修补小型时间裂隙。她领着林墨穿过挂满铜钟的长廊,那些本该报时的钟表全被拆成零件,齿轮咬合处渗出淡紫色的雾气。
“三天前这里还是正常的时间流速。”阿时指着墙面一道焦黑的裂痕,“突然所有钟表倒转,镇民的记忆开始重叠——有人说自己同时在结婚和守灵,有孩子记得没出生时的事。”
林墨摸向腰间的时序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停在一个刻度:“因果逆乱,有人在抽取时间残片。”
话音未落,顶楼传来玻璃碎裂声。两人冲上去,只见七米高的落地钟被劈成两半,钟芯里漂浮着团幽蓝光茧,无数半透明的身影正从茧中钻出,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有的提着煤油灯,有的抱着老式留声机。
“是时间残像!”阿时甩出铜铃,铃声震得残像们踉跄,“这些人已经死了,他们的时间线被人抽出来当燃料!”
林墨抬手召出仲裁者法杖,杖尖亮起金色锁链。最前排的残像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眶里映出他的脸:“帮我们……回到该去的地方……”
“他们在求救?”林墨迟疑片刻,锁链却自动缠上最近的身影。那是个穿学生装的女孩,她伸手抓住林墨手腕,记忆如潮水涌来——她在暴雨天跑过铁轨,为救跌倒的孩子被火车撞飞,可死亡瞬间,有个声音说“你的时间还有用”。
“是‘织时者’。”阿时脸色发白,“他们收集时间残片,用来编织自己的永生网!这些残像都是被偷走人生的人!”
光茧剧烈震动,更多残像涌出。林墨咬破指尖在法杖画下血契,金色锁链化作网兜兜住残像:“先带回守时塔,至少让他们魂归该去的时间点。”
阿时掏出个沙漏倒转,细沙凝成屏障挡住追来的紫色雾气:“只能撑半小时!守时塔的镇时炉需要时间启动……”
林墨抱着女孩的残像跃向钟楼外,下方是被时间紊乱扭曲的街道。卖早点的摊贩悬在半空,刚煮好的豆浆凝固成琥珀状,路过的老人重复着擦鞋的动作。
“抓紧!”他将残像塞进法杖顶端的时空囊,转身看见更骇人的景象——云层里嵌着座倒置的教堂,彩窗里渗出的不是光,是无数纠缠的时间线。
“那是织时者的巢穴。”阿时追上来,工装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照片,“我爷爷说过,五十年前有群人想‘修正’战争,结果被时间反噬成了怪物……”
林墨捡起照片,上面是群穿着旧西装的男人,最中间那个和他在残像记忆里见过——正是当年说要“拯救”女孩的火车司机。
“他们在篡改因果。”林墨攥紧照片,“用别人的时间线填补自己的因果漏洞,最终会让整个时序织网崩塌。”
守时塔的青铜门在身后闭合时,林墨听见织时者的低语顺着风飘来:“仲裁官,你不过是网里的线……迟早要被我们编进新故事。”
阿时启动镇时炉,炉心跃动的时光火映红她的脸:“您得去时间原质池,只有那里的能量能净化被污染的残片。但原质池由‘时母’守护,她不会允许外人靠近……”
林墨望着炉中漂浮的残像,女孩的脸逐渐清晰:“告诉我原质池的位置。”
阿时咬了咬唇,递给他块刻着星图的怀表:“午夜十二点,对着北极星倒数。但记住,时母痛恨所有试图改变既定轨迹的存在。”
深夜的荒原上,林墨站在巨石阵中央。怀表指针逆旋,地面裂开深潭,潭水里浮动着亿万颗光点,每颗都是某段被记录的时间。
“外来者。”女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你身上有织时者的气味。”
潭水凝聚成半透明的女子,她的发丝是流动的星河,眼底映着所有时间线:“他们偷了我的孩子,我要用整个织网复仇……”
林墨举起时空囊,女孩的残像在其中微笑:“您也在被伤害,不是吗?织时者用残片造永生网,最终会让所有时间线坍缩成一个死循环。”
时母的手悬在半空,星河道:“你凭什么信他?”
“因为我见过被偷走的人生。”林墨打开囊口,女孩的记忆流淌出来,“她本该在明年春天结婚,现在却困在死亡瞬间。您守护原质池,不正是为了让每个时间都能完整绽放吗?”
时母沉默良久,星河道:“带她来。”
女孩的残像飘向潭水,与另一团微光融合。林墨看见她的时间线重新点亮,从出生到结婚,每个节点都闪着温暖的光。
“织时者的老巢在裂隙尽头。”时母挥袖展开星图,“去吧,仲裁官。但记住,时序织网需要的不是破坏者,是修补者。”
返回的路上,林墨摸了摸怀表。阿时发来消息:“镇民记忆开始恢复,织时者的巢穴有动静。”
他抬头望向天际,那里有片被撕开的虚空,露出织时者巢穴的轮廓。
“该去拆他们的永生网了。”林墨握紧法杖,杖尖的金芒刺破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