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雪粒子,抽在人脸上像针扎。四合院的烟囱都冒着白气,各家各户忙着蒸馒头、腌腊味,空气中飘着甜丝丝的面香和肉香。叶辰正帮着秦淮茹往窗台上摆刚蒸好的糖包,就听见中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接着是贾张氏尖利的哭骂。
“反了天了!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老婆子犯了啥法?”
叶辰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蒸笼布:“我去看看。”
秦淮茹拉住他:“别去凑热闹,贾张氏那性子,沾着就甩不掉。”
话音刚落,中院的门被猛地推开,两个穿制服的公安架着披头散发的贾张氏往外走。贾张氏的棉袄扣子扯掉了两颗,露出里面打补丁的棉絮,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易中海你个老东西!肯定是你告的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易中海站在自家门口,脸色发白,手里的烟袋锅子抖个不停:“公安同志,她……她确实倒卖粮票,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好个屁!”贾张氏挣扎着啐了一口,“你是嫉妒我能挣钱!我儿子在厂里挣死工资,我不弄点外快,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啊?”
院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张大爷拄着拐杖站在台阶上,看着被押走的贾张氏,叹了口气:“早就劝她别干这营生,黑市上的买卖哪是正经人做的?”
李奶奶拉着小孙女的手,往屋里拽:“别看,吓着孩子。”
叶辰挤在人群里,看着贾张氏被塞进警车,红蓝交替的灯光映在雪地上,晃得人眼晕。他想起前阵子就听说贾张氏在胡同口倒腾粮票,用三斤全国粮票换人家五斤地方粮票,一转手就能赚两斤,不少街坊被她坑过,只是没人敢声张——贾张氏撒泼打滚的本事,全院闻名。
“到底咋回事啊?”傻柱拎着刚买的二锅头从外面回来,看见警车开走,一脸懵,“贾大妈咋被公安抓了?”
“倒卖粮票被举报了。”旁边有人搭话,“听说数额不小,够判几年的。”
傻柱眼睛瞪得溜圆:“不是吧?就换点粮票……”
“你懂啥?”易中海缓过神来,烟袋锅子在鞋底磕了磕,“现在严打呢,倒卖票证就是投机倒把,轻则罚款,重则判刑。”他说着,眼神往叶辰这边瞟了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叶辰心里清楚,易中海这是怀疑他。前几天贾张氏想用两斤粮票换他刚领的工业券,被他怼回去了,当时贾张氏就放狠话要让他好看。
“叶师傅,”张大爷走过来,压低声音,“这事跟你没关系吧?”
“我可没那闲工夫举报她。”叶辰笑了笑,“不过她坑了西院王大爷的事,您知道吧?王大爷用十斤粮票换了她八斤红薯干,回来一称才六斤半,气得直骂街。”
张大爷点点头:“八成是王大爷报的警。那老头脾气倔,受不得这委屈。”
正说着,贾东旭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回来,脸上全是汗,棉袄敞开着:“我妈呢?我妈咋了?”
“被公安抓走了。”傻柱把他拉到一边,“倒卖粮票,估计得蹲几天。”
贾东旭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这下完了,这下完了……”他在厂里是技术工,好不容易熬到小组长,要是家里出了这档子事,评先进、涨工资肯定都没戏了。
秦淮茹看他可怜,递过去一杯热水:“东旭,你先别急。这事说不定能私了,交点罚款就行。”
“私了?”易中海在旁边冷笑一声,“现在严打期间,哪有私了的道理?我看啊,最少也得劳教半年。”
贾东旭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媳妇秦淮茹的堂妹正怀着孕,家里本就紧巴,这要是贾张氏再进去,日子真没法过了。
“易大爷,您就别说风凉话了。”叶辰看不过去,“还是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衬一把。”
“我可没那本事。”易中海背着手往屋里走,“自作自受,活该。”
傻柱看着贾东旭急得直转圈,心里不落忍:“东旭,要不……我去派出所问问?我认识里面一个干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贾东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傻柱的胳膊:“柱哥,你可得帮帮我!我给你磕头了!”
“别别别,”傻柱赶紧扶住他,“都是一个院的,应该的。”
傻柱匆匆走了,院里的人也渐渐散了,只剩下贾东旭蹲在墙根,抱着头唉声叹气。叶辰看了眼秦淮茹,秦淮茹点点头,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东旭,先拿着,买点吃的给你媳妇,别让她动了胎气。”
贾东旭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接过钱,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午,傻柱回来了,一脸沮丧:“那干事说,人赃并获,粮票搜出二十多斤,还有布票、工业券,证据确凿,最少也得判刑一年。”
贾东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在空荡荡的院里回荡,听得人心头发紧。
张大爷叹了口气,召集院里的老人开了个小会,最后决定:各家凑点钱,帮贾东旭请个律师,再打点打点,争取能轻判。
叶辰二话不说,掏出了十块钱——这是他半个月的工资。秦淮茹把刚扯的布料拿出来:“给东旭媳妇做件棉袄吧,天太冷了。”
傻柱也凑了五块,连平时抠门的二大妈都拿出了两块钱。只有易中海,推说家里没钱,一分没出。
晚上,叶辰一家吃饭时,小当突然说:“爸,我听见易爷爷跟二大爷说,贾奶奶被抓,是他报的警。”
叶辰和秦淮茹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他为啥要这么做?”秦淮茹不解。
“还能为啥?”叶辰扒了口饭,“贾张氏知道他不少事,前阵子还跟人说易中海偷偷把公家的木料往家运,盖小厨房。估计是怕贾张氏把他抖出来,先下手为强。”
秦淮茹皱起眉:“这人也太阴了。”
“别管他。”叶辰给槐花夹了块肉,“咱把自己该做的做好就行。”
接下来的几天,院里气氛压抑得很。贾东旭媳妇整天以泪洗面,动了胎气,秦淮茹天天过去照看。贾东旭上班没精打采,被厂长批评了好几次。
开庭那天,院里去了不少人,想给贾张氏求求情。法庭上,贾张氏倒是不闹了,只是一个劲地哭,说自己是一时糊涂,是为了给孙子攒奶粉钱。可当法官念出她倒卖票证的次数和数量时,旁听席上的人都吸了口凉气——光是粮票就倒卖了一百多斤,还涉及黑市交易,确实够判的。
最后,法院判了贾张氏有期徒刑一年,罚款两百元。听到判决,贾东旭当场就晕了过去,还是傻柱把他背回来的。
两百元罚款像座大山,压得贾东旭喘不过气。院里又凑了一次钱,才勉强凑够。张大爷把钱送去派出所时,回来跟大家说:“贾张氏在里面哭着说,出去后再也不做这营生了。”
日子还得继续。没有了贾张氏的撒泼打闹,中院倒是清静了不少,只是那份清静里,带着点说不出的悲凉。贾东旭媳妇生了个儿子,小家伙皱巴巴的,像只小猫。贾东旭抱着孩子,看着空荡荡的西厢房,眼圈总是红的。
除夕那天,叶辰让秦淮茹给贾东旭家端了碗饺子。贾东旭媳妇抱着孩子,给叶辰磕了个头,眼泪掉在饺子碗里,把饺子都泡胀了。
大年初一,院里拜年时,易中海穿着新做的棉袄,笑眯眯地给各家送糖果,仿佛贾张氏的事从没发生过。只是没人接他的糖果,连孩子们都绕着他走。
叶辰看着他,心里清楚,有些事,不是装糊涂就能过去的。就像墙角的积雪,看着白净,底下藏着的泥垢,开春化雪时,总会露出来的。
年后,天气渐渐转暖,院里的积雪化了,露出湿漉漉的青石板。贾东旭像是变了个人,不再抱怨,下班就回家照顾孩子和媳妇,有空还帮着院里扫扫街,修修门。
有天,他突然找到叶辰,递给他一个布包:“叶哥,这里面是二十斤粮票,我攒了半年,先还你点。剩下的,我慢慢还。”
叶辰没接:“你留着给孩子买奶粉吧,钱不用急着还。”
贾东旭把布包往他手里一塞,红着眼圈说:“叶哥,我知道以前我妈对不住你,可你还这么帮我……我贾东旭不是白眼狼,这钱,我必须还。”
叶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场风波虽然让人难受,却也让有些人看清了自己,挺直了腰杆。
夕阳落在院墙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叶辰拿着布包,站在院里,看着贾东旭抱着孩子,在给媳妇晒被子,动作笨拙却温柔。他知道,日子再难,只要人心里还有点念想,有点骨气,就总能熬过去。
至于易中海,听说后来厂里查账,发现他确实挪用了公家的木料,被降了职,调到仓库看大门去了。没人同情他,只有张大爷说了句:“自作自受,跟贾张氏一个样。”
风吹过槐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像是在应和。这四合院,就像个小江湖,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栽跟头,有人爬起来,但日子总归要往前过,就像这开春的嫩芽,不管经历多少风雪,总能钻出泥土,迎着太阳,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