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合时分。忽见夕阳正从西边斜射下来，将这座古学府照得通明透亮。
树影下，绑着红绸带的学子相互推搡着，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我来了。”姜姚一脸兴奋招手，忸怩不安跑了过去。
张景成眉头一皱，拽了拽手中的护腕，率先走上前去。“你怎么来得这么迟。”
“夏荷，你来了。”桑永安蹭了过来，他探出头来，笑嘻嘻给姜姚递上酥饼。
“永安，别吃了，你胖了。”张景成微微转头，一把擒住桑永安的手臂。
姜姚掩嘴偷笑，她接过酥饼，大声言谢，不断朝桑永安挤眉弄眼。吃货世界，谁懂。
“人齐了，快走吧。”胡玉招呼着众人。
姜姚面露微笑，心里忍不住得意，带着一群少年郎炸街，她倍有面子。
“夏荷，你过来。”一个冷冷声音响起。谢烨走到她面前。
姜姚懵了，谢烨怎会还滞留在此。她神色慌乱，眼神躲闪，他俩之间有太多话未讲清楚。可此时此刻，她能说什么。她该说什么？
“走了，别上纲上线。”胡玉一把揽住了谢烨的肩膀，拽着他往前走。
姜姚朝着张景成走去，用言语来掩饰她内心的慌乱。“谁售的房，价格多少。”这些事情，她其实早已问清楚，此刻，她又一次追问道。
“夏荷，你什么脑子。”张景成止住脚步，眯着眼，疑惑盯着她。
姜姚垂着眉，不安搓着衣角。“不记得了，杂事太多了。”她声音越发低沉。
桑永安不忍看到她这副模样，他用力推了推张景成，忙打着圆场道。“好了，好了。我说。”
张景成的目光瞥了过来，他用眼神警告桑永安。
桑永安用手捂住嘴巴，夸张的后退数步。
张景成振振衣袖，语气凌厉说道。“小院是曹国公内院管家的。他年岁大了，欲还乡了，特出售此宅院。”
“说什么呢？还不走。”仲南冲了前来，他胳膊攀在桑永安肩上，疑惑打量着这交谈的一圈人。
“怎么了？”仲南笑嘻嘻问道，他又环顾一圈众人，他盯着姜姚道。“夏荷，你厉害，小娘子买房，惊世骇俗。前所未有。”
“你懂什么。”姜姚抿着唇，嗤嗤笑。她一步上前，用拳头抵住仲南的下巴。
仲南不负众望，配合姜姚的表情，他松开手臂，头后仰，踉踉跄跄后退，嘴里发出一阵咿咿呀呀鬼叫。
仲南如此精彩绝伦的表演，众人皆狂笑不止。
桑永安凑到姜姚身边。“夏荷，听说你会‘韦氏拳’？这到底是一门什么功夫。”
姜姚恶狠狠瞥向仲南。心里腹诽：仲南真是一个大嘴巴，什么话都藏不住。
仲南撇撇嘴，不服气摇头，他拽着桑永安的胳膊，扯了过来，“刚刚那套就是‘韦氏拳’。攻击力不足，表演性十足。”他其实对所谓的“韦氏拳”不感冒。他只对小娘子狂妄态度感到好玩，好笑。
桑永安抿了抿唇，拽出手臂，不服气嚷道：“韦氏拳到底是什么，谁懂——”
姜姚捂额苦笑，小群体讨论，话题能随时转换，可涉及人数众多的话题，她要如何转变话题呢？更何况，韦氏拳乃韦氏一族不外传的武功。不适合瞎讨论。
一语引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回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这个，我听过，据说这是朔北军的招牌武术。”其中一学子出声道。
“朔北军？朔北军在哪？”另外一学子疑惑问道。
胡玉嗤笑一声，毫不客气推搡着谢烨上前。“问谢六郎呀，他知道，他来自朔北。”他心里憋着气：在船上，谢烨口口声声说好的，教他韦氏拳。下了船，谢烨态度立马就变了，这摆明是敷衍他，套他的话。
谢烨面色阴沉，身体僵硬，一言不发。他目光直愣愣盯着姜姚。
姜姚无助闭上眼，双手死死拽紧儒裙。谢烨为何不解释，韦氏拳是一套不外传的拳法。他俩有幸习得，不经韦筠允许，他俩绝对不可以对外传授的。
死了就死了，谁造的孽，谁去解决。姜姚内心纠结不已，她欲开口却不知如何开口。
“谢六郎，说一下韦氏拳。它有这么神奇吗？我听人说，拳拳致命。”一学子兴奋拽住谢烨的衣袖。
“拳拳致命？唬人的吧？”另外一学子不屑嚷道。众人不该以讹传讹。
“这个，我听说过，据说习韦氏拳之人每日得把拳头浸泡在冰水或埋在热砂中。”一学子绘声绘色描述起见闻。如此新奇的说辞，立马引起众人的围观。
“这是为何？”另一学子不解问道。
“每日用冰水浸泡的拳头，拳头坚硬无比。出拳时能带寒霜。”那学子耐心解释道。
致命的冷意朝姜姚袭来，她整个身体仿佛沉浸在冰天雪地之中，肩膀更是僵硬得无法动弹。姜姚内心惶恐，不安捂住嘴。红山镇的那群劫匪，攻击她的拳头带着冰渣子。
“那埋在热砂中的呢——”一群人围了上去，叽叽哇哇讨论不停。
“埋在热砂中的更恐怖，那是铁砂，铁砂用锅子加热，那温度能烫脱皮——”
“啊——”
“可怕——”
“吓死人了——”
不断有怪声从人群中传出。
姜姚无助摇头，三个女子一出戏，现下，一群少年一场闹剧。她冲进包围圈，对着众人吼道。“讨论够没有，天色不早了，这宅院还看不看。”
“看，看——”其中一学子打着圆场。待姜姚走后，众人又聚拢在一处，叽叽哇哇说个不停。
胡玉招呼着，其他人看不看无所谓，关键人物只有小娘子一人。“别管他们，我们走。”
“谢六郎，韦氏拳真有这么神奇？”仲南不甘心，挤在谢烨面前。
“不知。”谢烨摇头，眼神瞥向一脸忐忑的姜姚。
姜姚缩着脑袋，不安的左顾右望。
小院在东城区，一个板正的一进院。位置相当好，靠近曹国公府。他们到达小院之时，落日的余晖已消散，天上一片黑蓝。
仲南叽叽哇哇，左右乱窜。“景成，秉烛夜谈乃世间妙事，秉烛看房却不怎么妙。”
谢烨不动声色靠近姜姚，他眉头紧蹙，语气凌厉。“你怎么想着买宅院。”
“人大了，该做大人之事。成家立室，买屋置地。”姜姚冷冷说道，这话，她早在朔北时说过，只是某人不当回事。她忍不住嘲讽。“此事合情合理。”
“你——”谢烨气鼓鼓嚷道。他分辨不出小娘子是否在说气话。
姜姚置之不理，她心事重重，她对小院极其满意。板正的四合院，屋后还留在一块空地。正房开阔，五间宽的大瓦房。正房两边各配一间耳室。东厢房与西厢房略小，左右两边也各有一间耳室。如此好地段的房子，价格肯定不菲。“景成，小院现下什么价？”她托张景成给李三思传话，让李三思想办法压一下价格。
张景成在小院里踱着步，不急不缓说道。“小院现下一千两。小娘子，不管你现下是什么籍契，李三思可作保。”
姜姚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李三思怪好的，不仅帮我打压了价格，还愿意给我作保。”可惜，一千两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贵了。
桑永安从厨房处钻出来，一脸欣喜嚷道。“夏荷，此处不错，盘下来。”
“盘下来？她银票够吗？”谢烨双手环胸，丝毫不留情面嚷道。钱匣子里有多少银钱，他会不知道。
“唉，瞎忙活。”仲南一声叹息，小院在三山街上。此处书坊林立。整个京城的书籍刊印，发行皆在此处。
谢烨的话仿佛一根钢针一般刺入她的脊柱，疼痛直冲天灵盖。姜姚攥紧拳头，挺直脊背，下定决心说道。“景成，屋子，我要了。你问问李三思，能否分期付款。我手上有六百两。”
仲南啧啧称奇，六百两，不是小钱，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