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那抹鱼肚白，渐渐染成了极淡的绯红，似少女羞涩的面颊。
姜姚缓缓从睡梦中惊醒，她茫然环顾四周，屋内光线暗淡，烛火已熄灭。院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响。
“谢漂亮，你怎么又把烛火吹灭了。”姜姚抓耳挠腮，崩溃喊了一声。新居的“火庵”仪式在无限延长了。每日，谢烨会神不知鬼不觉进屋，吹灭烛火，她摇了摇头，他不知她哪根筋搭错了，会答应谢烨留下来的请求。估摸是她对谢烨始终保留着那份割舍不下得情分。比如此刻，她心虽有愤怒，却不忍责备。
“喊什么喊，我没聋。”一句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是一只大手，从外面钻了进来，掀开窗，半边脑袋探了进来。
“你，你怎么又把烛火吹灭了？”姜姚一时气急，晃荡一下跳下床，这可是她的新居，谢烨不知存了什么心思。这“火庵”的仪式不能断。
谢烨眼疾手快，撤了手，哐当一声，窗重重撞击在窗楞子上，外边传来他的一阵嗤笑声。“你有夜行症，不吹灯，你能燃了整间屋子。”
所谓的夜行症指得是梦游，姜姚心知她睡姿不雅，可所谓梦游真是无稽之谈。她冲着紧闭的窗户喊道：“你才梦游，你全家梦游。”
一场唇激舌战只是插曲。之后，他该干嘛就干嘛，她亦如此。
在国子监的林荫大道上，不断有人上前打招呼：“谢六郎，你怎么来了？”
“对，对，对，来了，来了。”谢烨也不正面回答。他张开手，后退数步，拒绝其他人靠近，他不停绕过一众学子，直奔笃杜院去了。
“烨哥，你来了。”桑永安眼睛亮闪闪的，举着一个卤味鸭腿冲了过来。
“嗯，别闹了，狗子在何处？”谢烨的目光在教室中巡视。所有人聚拢在一处，叽叽喳喳讨论着朝中的局势。
“胡兄在国子监偷挖桂树。”桑永安鬼鬼祟祟靠近，附耳说道。对于胡玉的鬼祟，他也看不惯。
谢烨十分嫌弃躲避桑永安靠过来的赃手，扭头问道：“这是何意？”
桑永安咂吧着眼，意犹未尽说道：“胡兄说桂树吉祥，他与夏娘子因桂树而结识。烨哥，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狗子搞什么？”谢烨神情凝重问道。视线越过桑永安头顶，往教室外去了。
桑永安一时急了，油手一伸，一把拽住谢烨的衣袖，“烨哥，你不是定亲了吗？你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耽误了夏娘子。”
耽误？谢烨怔住了，为何众人皆指责他耽误夏荷。他目光一转，恶狠狠盯着桑永安。“胡说八道。谁耽误谁都不知道呢！”话毕，他转身出了笃杜院。
果真如桑永安所说，胡玉正鬼鬼祟祟在国子监后院挖桂树，仆役进不来，他只能撸起袖子自己干。
“啧啧啧，狗子，一棵桂树而已，为何非要要从国子监偷盗？”一个冷冷声音骤然响起。
“沾了文曲星的桂树，其他地方的桂树能比拟的吗？”胡玉头也不抬，手不停歇。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挖坑，对于他来说，有些吃力。
“狗子！”谢烨背对太阳，站在胡玉面前，冷冷递上一个锦盒。“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胡玉身子撑在铁锹上，他喘着粗气，嗤笑道：“没看出来吗？我爱慕夏荷。”
爱慕？谢烨冷笑，此人厚颜如此，竟敢觊觎他的丫头。他摇着头，情绪一度失控，他轻蔑嘲讽道：“你能娶她吗？”
胡玉低着头，推开铁锹，上下左右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他不急不慢走近，一脸严肃说道。“我的婚事，我做主。”他又挑衅性仰了仰头，莞尔一笑。“谢烨，你知晓的，胡氏宗族中，有异类，有先驱者。”
谢烨愕然，胡博士吗？世人皆知胡博士娶了婢女为妻，虽不能为宗族所容，可胡博士却一意孤行。
谢烨面有难色，胡玉的决心让他叹服，他撇过头，讪讪把锦盒递了过去。“胡玉，你别纠缠她了，她不喜欢你，她是我的。”
“无耻之徒!”胡玉暴跳如雷，他扑了过来，上手就是一拳。
谢烨一怔，他腿脚不便又头晕目眩，一时竟躲不过胡玉的拳头，他踉踉跄跄后退两步。锦盒不慎掉落，叉鬟首饰掉得到处都是。
“狗子，新居，我已住进去了。”谢烨捂住面颊，冷冷嘲讽道。
胡玉双眼瞪得大大的，他神情恍惚，不可置信吼道：“你，你凭什么？凭什么？”
胡玉举着铁锹冲了过来，谢烨灵活闪避，他一边躲闪，一边挑衅道：“不服吗？有本事你也住进来。”
“王八蛋！”胡玉气鼓鼓的，他抡起铁锹，左敲右打。一时间，铁锹呼得哗哗响。他叉腰站立，气喘吁吁喘着粗气。
谢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他逃得飞快，呼呼风声在他耳边滑过，她灵活闪避过去了。
姜姚忙疯了，为了早日偿还欠款。她斗志昂扬，对燕春楼做了一系列改革与宣传。中午，燕春楼以茶话会为主，晚上。燕春楼依旧以歌舞表演为主。
姜姚每日会上集市赠送同心结络子，以最诚挚的言语邀请市集上的女子去逛燕春楼。不出半月，此事初见成效，陆陆续续有女子光顾燕春楼。
“你们此处是做什么的？”两个胖胖女子簇拥而来。
郭乐化身为最可靠的销售。他一边介绍燕春楼，一边把小娘子往里引。“小娘子，燕春楼出售各种女子的小玩意，你们可以随意转转，也可以在处歇脚。”
燕春楼如今大变样。所有窗户全敞开了，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厅堂设置各种区域，古琴区，绘画区，刺绣区，脂粉区，首饰区。舞台中央，一个小娘子正在弹奏舒缓的乐曲。进店的小娘子可自由选择喜欢的区域，一切都显得如此舒适。
“小二，茶饮需要多少银钱？”其中一小娘子低着头，躲在另外一人身后，神色紧张的问道。
郭乐撇撇嘴，小二，他乃医士，怎混成小二了。他敛住情绪，讪讪笑道：“本店免费提供散茶，不过，小娘子可以选择花茶。每人只要五文钱。”
“那好，那好。”两个小姐妹相视一笑，欢欢喜喜进了店。
郭乐捂额，夏荷实在厉害，引流杠杠的。燕春楼算是盘活了。下一步，他们该引进各类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