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远处的山东军大营传出三更的梆子声。
整个大营内已经变得静悄悄,只有燃烧的火盆噼啪作响。
一队队巡逻的士兵打着火把,犹如长龙一般在大营内来回穿梭。
“走……”
糜胜对着身后轻轻一摆手,他们已经摸清了巡逻士兵的间隙。
趁着巡逻士兵走过去的功夫,赶紧上前几步……
此时他们距离大营已经不足两百步了。
糜胜猛得站起身来,手中大斧向前狠狠一指:
“兄弟们,随我杀进去!
擒杀红脸贼关胜……”
“杀……”
不再隐藏身形的糜胜大吼一声,如同下山猛虎般冲向山东军大营。
随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吼,三千淮西“奇兵,嗷嗷叫着。
个个卯足了劲,跟着糜胜争先恐后的杀了进去。
“嘿;
狗日的齐军,爷爷来了!
接下来享受爷爷的杀戮吧!”
糜胜兴奋地大叫一声,手中开山斧猛的向前一挥,将三脚架上的火盆砸飞。
旋转着的火盆落在附近的帐篷上,引起冲天大火。
奇怪的是,燃起的大帐内竟然没有惨叫声传出,更没有狼狈不堪的齐军逃出。
可惜被兴奋冲昏头脑的糜胜根本没有看到这一幕。
他已经大吼大叫的冲进了大营深处,直奔关胜所在的中军大帐……
“哪里来的狂贼?竟敢踏我营盘?
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就在淮西军如入无人之地的时候,一声怒吼从左边传来。
为首之人面庞黝黑丑陋得如同锅底,正是山东军副将“丑郡马”宣赞!
他顶盔贯甲,杀气腾腾。
坐下马如离弦之箭,掌中大刀寒光四射,直取为首的糜胜!
他身后跟着几千山东军,这些山东军都拉开了手中弓弦,端平了手中强弩……
“唉呀……有埋伏……”
睿智的糜胜终于发现不对劲,恍然大悟的大叫一声。
怪不得他深入山东军大营这么久,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斩杀?
本以为山东军胆小如鼠,已经藏了起来。
原来他们在埋伏自己啊……
看透一切阴谋诡计的糜胜,赶紧向外一挥开山大斧,弹开了宣赞迎头劈来的一刀。
他同时对着身后淮西军大呼小叫道:
“退……快快退走。
山东军太过卑鄙,竟然想方设法埋伏我们……”
宣赞力劈华山的重重一刀,竟然被对方轻易就挑开,而且反震的他手臂发麻。
“这……这……?”
宣赞眼睛猛然睁大,一拉马缰后退好几步。
他并不是贪功冒进之辈,这时候没必要和瓮中之鳖的糜胜拼命。
“给我射……”
退后一步的宣赞冷冷下令道。
他原本就丑陋的面孔,在跳跃着的火把照耀下,如同择人而噬的怪兽一般。
“唰…唰……”
围上来的山东军第一时间松开弓弦,或者扣动强弩的扳机。
“啊…啊……”
劈天盖地的箭矢下,淮西军发出阵阵惨叫。
他们有的被射杀在地,有的被射伤,却被身边慌乱的同伴踩踏而死。
这些淮西军冲进来的时候有多兴奋,此时就有多绝望狼狈……
“逃……快逃……”
糜胜撕心裂肺的吼叫,和当初唐斌的吼叫如出一辙……
“还想走么?”
随着又一声冷哼传来。
营门的方向火光骤然大盛!
脸如寒霜的郝思文拎着钢枪,又带着一路人马堵死了后路。
“关将军有令,跪地降者不杀……”
郝思文手中钢枪快速向外一挥,几个淮西军惨叫倒地。
“降者不杀……”
郝思文身后山东军握紧长枪,密密麻麻的堵死了后路。
若是淮西军胆敢上前一步,肯定会葬身枪林……
“给我滚开……”
如同疯虎的糜胜脚步向前快速一踏,手中大斧狠狠攻向郝思文。
他要为身后的兄弟们开路。
“哼,真是猖狂……”
郝思文不屑地冷哼一声。
他身子微微一偏,躲过对方攻击的同时,手中刚枪如同闪电般刺向糜胜心口。
糜胜快速收回大斧,轻描淡写的在胸前一竖,便挡住郝思文这致命一枪。
随即两人立时战作一团,呼喝叱咤之声传遍全场。
糜胜状若疯虎,每一斧都卷起腥风,力道千钧。
郝思文枪法精妙绝伦,点点寒星不离糜胜周身要害。
冰冷的枪尖如蝶穿花,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巨斧锋芒。
然而,郝思文终是力逊一筹。
在糜胜一斧猛过一斧、狂涛怒潮般的攻击下,渐渐被逼得步步后退,守多攻少。
他身后的长枪手也被仓惶逃命的淮西军冲出一条口子。
两人交手不到二十合,郝思文便被死死压制在了下风,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此时跟在糜胜身后的淮西军虽冲出重围,但人已经不多了……
这三千淮西军除了被一开始射杀几百个。
又被宣赞和郝思文的带人合围,灭掉不少。
也有一些吓破胆的淮西军跪地乞降……
“给我滚开……”
糜胜再次发出一声怒吼,手中开山大斧带着劲风向前一扫。
双臂发麻的郝思文根本不敢抵挡,只能赶紧向旁边退去。
“杀出去!”
糜胜毫不恋战,狰狞的目光如淬毒的刀子般狠狠剜了郝思文一眼。
借着斧势横扫荡开的一个小小缺口,朝着营门方向亡命冲去。
身后仅存的百十名亲卫跌跌撞撞地紧随其后。
他一头撞破了几近残破的营门,还没来得及高兴。
便发现前方火光映照下的道路上,一骑如天神下凡般稳稳横亘在道路中央。
遍体朱红、神骏非凡的赤兔马上,关胜巍然端坐。
披在铠甲外的战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巨大的青龙偃月刀被他倒提在手,厚重的刀锋斜斜指向地面。
他并非正对着糜胜,只是微微侧身。
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火光映照下如同石刻的雕像。
微眯的丹凤眼此刻半睁半闭;
似乎对身后大营中此起彼伏的哀嚎、火焰焚烧的爆裂声充耳不闻。
他只静静地凝视着远方无尽的黑暗。
赤兔马不耐地甩动着火红的鬃毛,喷着响鼻,四蹄却如钉在地上般纹丝不动……